引子
窗外的雨丝被路灯染成了朦胧的金色，斜斜地织入夜色里。
林默转过头，看着身边正在专注阅读的陈舒。
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书页上投下淡淡的影。
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眼，眸子里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怎么了？”她轻声问。
林默摇摇头，也笑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同样被阳光浸透的夏日午后。
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第一章 盛夏的初见
那年夏天，蝉鸣聒噪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煮沸。
十六岁的林默背着一个半旧的书包，跟在同学陈阳身后，汗水浸湿了后背的T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就快到了，我家那条巷子口有个老槐树，好认得很。”陈阳回过头，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晃眼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林-默点点头，没说话。
他性格偏静，在班上不算起眼，和陈阳这种自来熟的体育委员能混到一起，多半是因为两人座位离得近。
穿过一条嘈杂的马路，拐进一条幽静的巷子，暑气似乎瞬间被两侧高大的墙壁和浓密的树荫隔绝开来。
光影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老旧建筑和植物混合的潮湿气息。
陈阳说的那棵老槐树就在巷子深处，虬结的枝干撑开一片巨大的绿荫。
“就这儿。”陈阳指着一扇虚掩的木门。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几盆不知名的花草长得正盛，角落里还搭着一个晾衣架。
“我姐！我同学来了！”陈阳扯着嗓子朝屋里喊。
林默有些局促地跟在他身后，脚下的水泥地被太阳晒得滚烫。
屋里没有回应，只有老式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声传出来。
“估计在午睡。”陈阳挠挠头，推开纱门，“进来吧，别客气，当自己家。”
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窗帘拉着，挡住了外面大部分的烈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像是柠檬味的清香。
林默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客厅。
很寻常的家庭布置，一套布艺沙发，一个玻璃茶几，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
然后，他的视线凝固了。
就在客厅通往房间的走廊口，站着一个女孩。
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颈边。
她似乎是被陈阳的喊声吵醒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睡意，眼神有些迷蒙。
午后的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斜射进来，穿过薄薄的窗纱，变得柔和而朦胧，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一瞬间，林默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屋外聒噪的蝉鸣，风扇单调的转动声，陈阳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声……所有的一切都潮水般退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站在光影里的身影。
她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婉气质，像一首安静的诗，或是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
“姐，你醒啦？这是我同学，林默。”陈阳大大咧咧地介绍。
女孩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在了林默身上。
她的眼神很清澈，像被泉水洗过的黑曜石。
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你好。”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羽毛拂过心尖。
林默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漏掉了一拍。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升温，耳根烫得厉害。
“你……你好。”过了好几秒，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丝自己都能察觉到的窘迫。
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笑容加深了一些。
“你们玩吧，我去给你们切点西瓜。”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厨房。
林默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消失在门后。
陈阳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别站着啊，坐。我姐，陈舒，比我们大三届，今年刚考上大学。”
陈舒。
林默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舌尖轻轻抵住上颚，仿佛要将这两个字的音节细细品味。
他僵硬地在沙发边上坐下，眼睛却还盯着厨房的方向。
很快，陈舒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了出来，鲜红的瓜瓤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
“吃吧。”她将果盘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一本书，安静地翻阅起来。
林默拿起一块西瓜，机械地往嘴里送。
西瓜很甜，冰凉的汁水滑入喉咙，却没能浇灭他内心的那团火。
他的余光，始终牢牢地锁在那个安静读书的侧影上。
她看书的样子很专注，偶尔会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耳边的碎发。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地移动着。
林默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和陈阳打完游戏，又是怎么告别离开的。
他的整个下午，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个叫做陈舒的女孩偷走了。
走出那条幽静的巷子，重新回到烈日之下，他回头望了一眼。
那扇木门，那个院子，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而他，一个笨拙的闯入者，在里面窥见了一抹惊艳了整个青春的风景。
从那天起，林默的心里，便种下了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盛夏、阳光、和初见的秘密。
这个秘密，叫做陈舒。
第二章 秘密的心事
那个夏天之后，去陈阳家，成了林默最热切的期盼。
他开始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这道数学题我搞不懂，去你家问问你。”
“新出的游戏，我们一起玩吧。”
“我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陈阳神经大条，从未怀疑过自己这个突然变得热情的朋友，每一次都毫无防备地敞开大门。
而林默，则怀揣着一颗忐忑又激动的心，像一个即将朝圣的信徒，踏入那条熟悉的巷子。
每一次，他的目的都不是陈阳，而是那个可能出现的身影。
有时候，他能如愿以偿。
陈舒或许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或许在阳台上给花浇水，又或许，只是从房间里走出来倒一杯水。
每一次短暂的相遇，都能让林默的心跳上半天。
他会装作不经意地和她打招呼，“姐姐好。”
声音总是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舒总是微笑着回应，“来了啊。”
她的态度始终温和而疏离，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弟弟的同学。
这让林默感到安全，也感到一丝隐秘的失落。
他渴望能和她多说几句话，却又害怕自己的笨拙会让她察觉到什么。
于是，他成了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他用眼睛记录下关于她的一切。
她喜欢穿素色的棉布裙子，走路时裙摆会荡开好看的弧度。
她看书时喜欢用一根食指抵着下巴，神情专注。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像夏夜的风。
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被林默一一拾起，珍藏在心里，反复回味，描摹。
它们像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滋养着他那株名为“暗恋”的植物，让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悄然生长，枝繁叶茂。
他甚至开始模仿她的习惯。
他去书店找她正在读的那本《挪威的森林》，晦涩的文字和压抑的情节让他看得一知半解，但他还是坚持读完了。
只因为，他想离她的世界更近一点。
他看到她用一个印着星空图案的杯子喝水，于是他也跑遍了城里所有的精品店，买回一个一模一样的。
每天用那个杯子喝水时，他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样就能和她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系。
他的笔记本里，开始出现“陈舒”这两个字。
一开始只是无意识的涂鸦，写在草稿纸的角落里，写完又立刻划掉，心里一阵惊慌。
后来，他越来越大胆，他会用各种各样的字体，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一遍又一遍地写下她的名字。
正楷，行书，甚至是自己设计的艺术字。
每一笔，都带着少年人最纯粹、最滚烫的情意。
那个本子，成了他最私密的树洞。
陈阳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林默变得有些奇怪，有时候会对着空气发呆，有时候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喂，你姐喜欢听什么歌啊？”一次，林默状似无意地问。
陈阳正埋头于游戏激战中，头也不抬地：“不知道，好像是些老掉牙的英文歌吧，谁听那个。”
林默“哦”了一声，默默记在心里。
他开始省下自己的零花钱，去音像店淘那些老旧的磁带，一盘一盘地听，试图从中找到陈舒可能会喜欢的那一首。
他的暗恋，是一场盛大而沉默的独角戏。
所有的情节、对白和高潮，都在他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里上演。
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陈舒。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安静、懂事、甚至有些木讷的少年。
他怕自己的任何一点唐突，都会惊扰了这份美好。
他觉得，陈舒就像天上的月亮，清冷，皎洁，遥不可及。
而他，只是地面上一个卑微的追光者，能这样远远地望着，就已经是一种恩赐。
高三那年，学业变得异常繁重。
林默去陈阳家的次数渐渐少了。
而陈舒，作为一名大学生，只有在寒暑假才会回来。
他们见面的机会，变得屈指可数。
每一次的相见，都显得弥足珍贵。
林默会贪婪地看着她，想把她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里。
他发现，上了大学的陈舒，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她剪了短发，显得更加干练，眉宇间也褪去了一些少女的青涩，多了一丝沉静的知性美。
可无论她怎么变，在林默眼里，她依然是那个夏天，站在光影里，让他一眼万年的女孩。
他把对她的思念，全都化作了学习的动力。
他想考一个好大学，去她所在的城市。
这个念头，像一粒火种，点燃了他整个灰暗的高三。
他开始疯狂地刷题，熬夜背书，成绩也像坐了火箭一样，一路攀升。
连老师都惊讶于他的转变。
只有林默自己知道，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为了远大的前程，也不是为了父母的期望。
他只是想，离那轮他追逐了许久的月亮，再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第三章 渐行渐远的信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林默终于鼓起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
他给陈舒写了一封信。
不是情书。
他还没有那样的胆量。
那只是一封以“弟弟的朋友”的身份，向“优秀的学姐”请教报考志愿的信。
他在信里，小心翼翼地藏匿着自己的心思，字斟句酌，反复修改，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过于热切的情感。
他写自己的估分，写自己的迷茫，写对大学生活的向往。
最后，他才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听说姐姐所在的城市风景很好，不知道那里的大学怎么样？”
写完信，他没有交给陈阳转交。
他怕那个粗心的家伙会把信弄丢，或者当着陈舒的面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他从陈阳那里旁敲侧击地问到了陈舒学校的地址，郑重地贴上邮票，将那封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信，投进了绿色的邮筒。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他每天都会去几次家门口的信箱，哪怕知道信件的往来没有那么迅速。
每一次打开空空如也的信箱，他的心里都会被失落填满。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回信来了。
信封是淡蓝色的，上面的字迹清秀隽永，是陈舒的笔迹。
林默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有淡淡的墨香。
陈舒在信里很认真地了他所有的问题，详细地分析了几个学校的优劣，还鼓励他不要紧张，追随自己内心的选择。
对于他提到的那个城市，她也做了介绍，字里行间是对那里的喜爱。
信的末尾，她写道：“祝你金榜题名，得偿所愿。——陈舒。”
林-默捧着那封信，反复看了十几遍，直到能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背下来。
“得偿所愿”。
这四个字，像一颗蜜糖，在他的心底化开，甜得他有些眩晕。
最终，他填报了陈舒所在城市的一所重点大学。
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两校之间，只隔着三站地铁的距离。
他觉得，这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的距离。
开学那天，陈阳一家人来送他。
陈舒也在。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站在人群中，气质格外出众。
她走到林默面前，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礼物盒。
“送你的，”她笑着说，“祝贺你，以后就是校友了。”
林-默接过礼物，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迅速缩了回来。
“谢谢姐姐。”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是一支很好看的钢笔。
后来，那支钢笔就成了林默最珍视的东西。
大学生活是新奇而忙碌的。
林默偶尔会以“陈阳拜托”的名义，给陈舒发一些信息，问候一下近况。
陈舒的回应总是很及时，也很客气。
“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学习还习惯吗？”
“嗯，都挺好的。”
对话总是这样，简短，平淡，像白开水一样。
林默知道，在陈舒眼里，他始终只是“弟弟的同学”。
他尝试过约她出来。
“姐姐，我们学校的樱花开了，很漂亮，你有时间来看看吗？”
信息发出去后，他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回复终于来了：“不好意思啊，最近学生会事情比较多，可能没时间呢。”
林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知道，这或许只是委婉的拒绝。
后来，他渐渐不再主动联系她了。
他只是默默地关注着她的社交动态。
她的朋友圈更新得并不频繁，偶尔发一张照片，是参加学术会议的，或是和朋友聚餐的。
照片里的她，笑容得体，自信大方。
她的世界，丰富多彩，精英云集。
而他，只是一个初入大学的毛头小子，平凡，普通，和她的世界格格不入。
自卑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大二那年，他从陈阳口中得知，陈舒恋爱了。
对方是她的直系学长，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学生会主席，拿过各种国家级奖项。
陈阳在电话里说得眉飞色舞，为自己姐姐找到了好归宿而高兴。
林默握着电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坐了一整夜。
夜风很凉，吹得他浑身发冷。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它离自己，从未有过的遥远。
那场持续了数年的暗恋，似乎在那一夜，被画上了一个无声的句号。
他将那支钢笔，和那封回信，一起锁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他想，是时候该放下了。
生活还要继续，他不能永远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他开始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业和社团活动中，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只是，在午夜梦回时，他还是会偶尔想起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想起那个夏天，那片斑驳的光影，和那一眼，惊艳了他整个青春的初见。
第四章 都市的重逢
时间是一条不动声色的河流，悄无声息地冲刷着一切。
转眼间，七年过去了。
当年那个青涩、敏感的少年林默，已经长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都市白领。
他留在了那座城市，进入了一家知名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凭借着出色的才华和不懈的努力，渐渐在行业里站稳了脚跟。
他变得自信，从容，学会了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谈过一两场不咸不淡的恋爱。
只是，每一段感情都无疾而终。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那个被他锁在抽屉最深处的秘密，偶尔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泛起微澜。
他再也没有见过陈舒。
大学毕业后，她就出了国，去读研究生。
他和陈阳的联系也渐渐少了，只是逢年过节时，会发一条祝福信息。
他以为，他和她的人生，就像两条相交后便渐行渐远的直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个周六的下午。
林默因为一个项目方案，需要查阅一些冷门的建筑资料，便去了市里最大的那家书店。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若有若无的咖啡香。
他在建筑区的书架前，专注地寻找着。
当他从高高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西方建筑史》时，一转身，不经意地撞到了身后的人。
“抱歉。”他下意识地道歉，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默的呼吸，停滞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人。
她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化着淡妆，眼神沉静而温和。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ç迹，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经过时光沉淀后的优雅与从容。
是陈舒。
林默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语言能力都在瞬间消失。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心脏在沉寂了多年之后，再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陈舒也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疑惑，随即，那丝疑惑变成了恍然和惊喜。
“林默？”她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要成熟一些，但那份独特的温柔，丝毫未变。
“是……是我。”林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依旧干涩。
陈舒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熟悉的月牙状。
“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她的笑容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默记忆的闸门。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画面，那个穿着白裙的少女，那个夏日的午后，那封淡蓝色的信……所有的一切，都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是啊，好久不见。”林默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来快一年了。”陈舒说，“你呢？毕业后就留在这里工作了？”
“嗯，在一家设计所。”
简单的几句对话，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他们之间，横亘着七年空白的时光。
一阵短暂的沉默。
林默觉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继续这个话题。
还是陈舒先开了口，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区，“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好。”林-默几乎是脱口而出。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流淌着。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放着冒着热气的咖啡。
“没想到你真的成了建筑师。”陈舒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笑着说，“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画画。”
林默有些惊讶，“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陈舒的眼神很坦诚，“你那时候总在课本上画各种各样的房子，陈阳还跟我抱怨过，说你的课本比谁的都‘精彩’。”
林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没想到，自己当年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竟然还记得。
“你呢，姐姐？现在做什么工作？”他问。
“我在一所高校当老师。”
“老师？”林默有些意外，这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她不太一样。
“嗯，教比较文学。”陈舒的语气很平淡，“当年和你那个学长……毕业就分手了，出国转了专业，回来后觉得当老师也挺好的，安稳。”
她轻描淡写地提起了那段曾经让林默痛彻心扉的恋情。
林默的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释然，也有一丝……隐秘的窃喜。
原来，天上的月亮，也曾有过跌落凡尘的时候。
这让他觉得，她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幻影，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故事的真实的人。
他们聊了很多。
聊各自的大学生活，聊这些年的工作经历，聊对这座城市的感受。
林-默发现，和成年的陈舒交谈，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
她很会倾听，懂得在恰当的时候给予回应，她的见解独到而深刻，总能让他产生新的思考。
他不再是那个在她面前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少年了。
他可以从容地和她讨论专业问题，可以和她分享工作中的趣事，甚至可以和她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当他们走出书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
“今天……很开心。”站在路口，陈舒对林默说。
“我也是。”林默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
“那……再联系？”
“好。”林默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前的号早就不用了。”
交换微信后，两人挥手告别。
看着陈舒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林默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他低头看着手机里那个新的联系人，头像是一片安静的湖泊。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那颗沉寂了七年的种子，在今天这个意外的午后，被一滴名为“重逢”的雨水，悄然唤醒。
它，要破土而出了。
第五章 咖啡与旧时光
那次重逢之后，林默和陈舒的联系，顺理成章地多了起来。
他们的聊天，从简单的问候开始，慢慢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今天项目评审通过了，很顺利。”林默会把工作上的进展分享给她。
“恭喜你，你的努力值得。”陈舒总会给予最及时的鼓励。
“发现一家很好吃的日料店，下次带你去尝尝。”
“好啊，我很期待。”
他们的关系，像被文火慢炖的汤，温度在一点点升高，味道也愈发醇厚。
林默开始找各种理由约陈舒见面。
“我这里有两张画展的票，你有兴趣吗？”
“这个周末有个建筑论坛，讲座的教授很有名，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陈舒很少拒绝。
他们一起去看画展，在巨大的油画前，讨论着光影与色彩。
他们一起去听讲座，在严肃的学术氛围里，交换着彼此的见解。
他们还一起去逛了许多林默曾经一个人走过无数遍的地方。
大学城的樱花路，城郊的植物园，还有那家他们重逢的书店。
每一次的见面，都让林默对陈舒有更深一层的了解。
他发现，她并非如他少年时想象的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她也会有自己的烦恼。
她会抱怨学校里繁琐的行政工作，会吐槽自己带的那些“不省心”的学生。
她也有自己的小爱好。
她喜欢看老电影，喜欢在下雨天窝在沙发里听爵士乐，甚至还是一个隐藏的“甜品控”。
这些鲜活的、真实的细节，将林默心中那个被神化了的“女神”形象，一点点剥离，还原成一个可亲、可爱、可以触摸的女人。
他对她的感情，也从年少时那种卑微的、仰望式的迷恋，渐渐转变为一种平等的、发自内心的欣赏与爱慕。
一个周日的下午，他们又约在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木质的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陈舒小口地抿着拿铁，忽然开口，“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来这座城市读大学？”
林默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即将开启那段被他封存了许久的往事。
他看着陈舒清澈的眼眸，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不再隐瞒。
“为了你。”他说。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陈舒搅动咖啡的勺子，停住了。
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林-默，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默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埋藏了十年的秘密，缓缓道出。
他讲了那个夏天的初见，讲了自己如何被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一眼击中。
他讲了自己为了能多看她几眼，而找各种借口去陈阳家。
他讲了那个写满她名字的笔记本，讲了那盘听了无数遍的老歌磁带。
他甚至讲了那封寄出去的信，和收到回信时那份欣喜若狂。
他的语速很平缓，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心脏都会收紧一分。
那是一场迟到了十年的告白。
陈舒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当林默讲完最后一个字时，咖啡馆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背景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
“对不起，”林默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吓到你了？都过去了，就当……听个故事吧。”
他不敢去看陈舒的反应。
他害怕看到她为难、尴尬，甚至是疏离的眼神。
他宁愿这个秘密永远烂在心里，也不想因此失去这份失而复得的、朋友般的温情。
“原来是这样。”
过了许久，陈舒才轻声开口。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林默终于抬起头。
他看到陈舒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其实……我应该早就感觉到的。”她说。
“什么？”林默愣住了。
陈舒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缓缓说道：“你高中的时候，每次来我家，眼神总是不太一样。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一个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你……”
“我那时候，只把你当成一个……很可爱、很害羞的弟弟。”陈舒苦笑了一下，“我比你大三岁，那三岁，在当时看来，像一道鸿沟。我从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有除了‘姐弟’之外的任何可能。”
“而且，”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承认，我当时有点虚荣，一心只想找一个比我更成熟、更优秀、能带领我的人。所以，我忽略了身边，可能存在的、最真诚的感情。”
她的坦白，让林默感到一阵心酸。
原来，在他为那场无望的暗恋辗转反侧的时候，她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时机不对，人也不对。
“都过去了。”林默轻声说。
这句话，既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是啊，都过去了。”陈舒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林默，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那个下午，他们聊了很久。
当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旧事被摊开在阳光下，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似乎也被捅破了。
虽然谁都没有再往前一步，但彼此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
离开咖啡馆时，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林默忽然有一种冲动。
他想牵住身边这个女人的手。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侧过头，看着陈舒被夕阳染上金色的侧脸，手，在身侧悄悄地握紧，又松开。
最终，他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不想太仓促。
他已经等了十年，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
他要等的，是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月光下的告白。
第六章 未说出口的话
自咖啡馆那次坦白心迹之后，林默和陈舒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像一层薄薄的春冰，下面是涌动的暖流，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彻底融化。
他们见面的频率更高了。
周末一起去郊外爬山，工作日的晚上约着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甚至，只是单纯地在晚饭后，沿着江边散散步。
相处得越久，林默就越发沉迷于陈舒的魅力。
她博学，却不卖弄。
她温柔，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她能和他聊深奥的哲学问题，也能饶有兴致地听他讲建筑结构力学。
和她在一起，他总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契合。
这种契合，是灵魂层面的。
他能感觉到，陈舒对他，也并非毫无感觉。
当他们并肩走路时，她会下意识地向他靠近。
当他讲笑话时，她会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眉梢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当他偶尔因为工作而陷入低潮时，她会安静地陪着他，递上一杯温水，用最温柔的话语给予安慰。
这些细节，像一根根羽毛，不断地撩拨着林默的心弦。
告白的冲动，一天比一天强烈。
他开始在脑海里预演无数个告白的场景。
是在浪漫的西餐厅，还是在能俯瞰全城夜景的山顶？
是该准备一大束玫瑰，还是该用更别出心裁的方式？
可每一次，当话语涌到嘴边时，他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而咽回去。
他害怕。
他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害怕一旦说出口，连现在这种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美好关系都会被打破。
十年的暗恋，让他养成了一种近乎卑微的习惯。
他太珍视这个失而复得的月亮了，以至于，他不敢伸出手，去真正地触碰她。
陈阳的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胶着的暧昧。
“喂，林默，我下周要出差，路过你那儿，出来聚聚？”电话那头的陈阳，声音依旧是那么爽朗。
“好啊。”林默笑着答应。
“对了，你最近是不是跟我姐走得挺近啊？”陈阳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八卦的意味。
林默的心一紧，“怎么了？”
“没怎么，我妈前两天还跟我念叨呢，说我姐都快三十了，还不找对象，让她多跟你接触接触，说你这小伙子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
林默的心，因为这句话，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连家长都开始“官方认证”了，这是否意味着，他的机会，真的来了？
“你可得加把劲啊，”陈阳还在电话那头大大咧咧地出着主意，“我姐那个人，看着温柔，其实心里有主意得很，你不主动点，她能跟你耗到天荒地老。”
挂了电话，林默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陈阳的话，像一剂催化剂，让他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再等了。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他决定，就在陈阳来的那天晚上，向陈舒告白。
他要当着他们姐弟俩的面，把自己这十年的感情，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了结。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提前预定了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甚至还去商场，为自己挑选了一件新的衬衫。
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告白的话语。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积压了十年的深情。
约定的那天晚上，林默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餐厅。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手心里全是汗。
陈阳和陈舒是踩着点到的。
陈舒今天穿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化了精致的妆，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看到她的那一刻，林默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漏了一拍。
“哟，来这么早。”陈阳一屁股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
“路上堵车，来晚了。”陈舒在林默对面坐下，微笑着解释。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陈阳在饭桌上，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工作上的趣事，偶尔还会开几句林默和陈舒的玩笑。
“我说你俩，要真觉得合适，就凑合凑合得了，省得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陈舒只是笑着，不说话，偶尔会嗔怪地瞪陈阳一眼。
林默的心，则随着饭局的推进，越提越高。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菜上齐的时候？不，太仓促。
等酒过三巡的时候？也许，气氛会更好。
终于，一顿饭吃到了尾声。
林默觉得，不能再拖了。
他深吸一口气，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那个……陈舒，我……”
他刚开了个头，陈舒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抱歉，我接个电话。”她说着，起身走到了餐厅外面。
林默那句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陈舒在窗外打电话的背影，心里一阵烦躁。
“怎么了这是？”陈阳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没什么。”林默摇摇头。
很快，陈舒就回来了，只是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怎么了，姐？”陈阳问。
“学校里有点急事，我现在必须得赶回去一趟。”陈舒拿起自己的包，脸上带着歉意，“林默，陈阳，真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你们了。”
“这么急？”
“嗯，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出了点问题。”
她说完，又转向林默，“林默，今天……谢谢你的晚餐，我们改天再聊。”
她的眼神，似乎意有所指。
林默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精心策划的告白，就这样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
他甚至来不及感到失落，就被陈舒脸上那份掩饰不住的忧虑所牵动。
“我送你吧。”他说。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陈舒婉拒了。
她匆匆地和他们告别，便消失在了餐厅门口。
只剩下林默和陈阳，面面相觑。
“得，白准备了。”陈阳叹了口气，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兄弟，别灰心，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林默苦笑了一下。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却在想，陈舒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别太着急，注意安全。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打给我。”
这一次，他没有等太久。
手机很快就震动了一下。
是陈舒的回信。
只有一个字。
“好。”
第七章 月光下的告白
那一晚之后，陈舒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林默给她发微信，她回得很慢，内容也总是寥寥几句。
“在忙。”
“还好。”
“谢谢关心。”
林默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悬在了半空中。
他不知道她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多问，怕给她增添额外的压力。
他只能一边担心，一边默默地等待。
这期间，陈阳已经结束了出差，离开这座城市。
临走前，他给林默发了条信息：“我姐好像是因为一个科研项目经费申请的事在烦心，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对于一个高校教师而言，科研项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又感到一阵无力。
在她的专业领域，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就在林默快要被这股焦虑折磨得寝食难安时，他接到了陈舒的电话。
“林默，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有，随时都有。”林默立刻，“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他们约在陈舒学校附近的一座公园里。
林默赶到时，陈舒正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湖面上粼粼的波光发呆。
夜色已经降临，公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默在她身边坐下。
“都处理好了？”他轻声问。
“嗯，”陈舒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项目经费批下来了，这几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太好了。”林默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这几天，对不起，”陈舒转过头，看着他，“因为事情太忙，所以……忽略了你。”
“没关系，”林默摇摇头，“我懂。”
一阵沉默。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
陈舒忽然开口：“林默，那天晚上，在餐厅，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一泓清澈的泉水，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心事。
他知道，他不能再退缩了。
所有的时机，所有的铺垫，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那颗再也无法抑制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那句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也积压了十年的话，说了出来。
“陈舒，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不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
“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从十六岁那年夏天，第一次在你们家客厅见到你开始，一直到现在，整整十年，从来没有变过。”
他说完，便紧紧地盯着陈舒的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他的心脏，跳得像擂鼓。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陈舒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的脸上，看不出是惊喜，还是意外。
过了许久，久到林默觉得一个世纪都过去了，她才缓缓地开口。
“林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也觉得挺傻的。”
“你明明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陈舒继续说，“我比你大，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也有很多缺点，我……”
“可我喜欢的，就是你。”林默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我喜欢的，是那个会穿着白裙子安静看书的你，是那个会为了科研项目而拼尽全力的你，是那个会因为吃到好吃的甜品而露出孩子般笑容的你。”
“是你所有的优点，和所有的缺点。”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空气，再一次凝固。
陈舒的眼眶，彻底红了。
有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没有去擦，只是看着林默，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在月光下，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
“林默，”她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林默放在长椅上的手背上，“你愿不愿意……给我一点时间？”
林默愣住了。
他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正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羞涩，“但是，我想……试一试。”
巨大的狂喜，像烟花一样，在林默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反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我愿意。”他说。
“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那一刻，晚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天上的月亮，皎洁而明亮。
林默觉得，自己追逐了十年的那轮月亮，在今晚，终于，落入了他的怀中。
第八章 美梦终成真
和陈舒在一起后的日子，像一首被拉长了的、甜美的诗。
林默觉得，自己过去三十年的人生里，所有的等待和煎熬，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圆满的回报。
他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会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超市，一起研究菜谱，在周末的下午，窝在沙发里，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
林默这才发现，原来爱情，并不仅仅是年少时那种轰轰烈烈的心动和遥不可及的仰望。
它更多的是，融入在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里，那些平淡、真实、却又无比温暖的陪伴。
他喜欢看陈舒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她会系上他买的卡通围裙，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熟练地处理着食材。
他也喜欢在清晨醒来时，看到阳光洒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地颤动。
每当这时，林默都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这个他爱了十年的女人，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陈舒也在这段感情里，展现出了林默从未见过的一面。
她不再是那个温和疏离的“姐姐”，也不是那个知性优雅的“陈老师”。
在林默面前，她会撒娇，会耍赖，会因为看到一部感人的电影而哭得稀里哗啦。
她会把他设计的建筑图纸拿过来，煞有介事地指点江山，提出一些天马行空的、不切实际的“修改意见”。
林默总是笑着，听她“胡闹”。
他爱惨了她这副充满了烟火气的、真实可爱的模样。
他们的关系，得到了双方家庭的一致祝福。
陈阳在得知他们在一起后，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鬼哭狼嚎了半天。
“林默你个臭小子！藏得够深啊！我最好的哥们，拐跑了我最亲的姐姐！你得请我吃大餐！不，十顿！”
林默在电话这头，笑得合不拢嘴。
他知道，这是陈阳独有的、表示祝福的方式。
求婚，是在一个很寻常的傍晚。
那天，他们吃完晚饭，像往常一样，在小区里散步。
夕阳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
走到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时，林默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陈舒愣住了。
林默单膝跪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却在夕阳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钻戒。
“陈舒，”他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深情，“我不是一个很会说浪漫话的人。”
“我也给不了你什么惊天动地的承诺。”
“但我可以保证，在以后的每一个日子里，我会用我全部的爱，去爱你，去保护你，去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所以，陈舒老师，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舒捂住了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看着他眼里的星光，和满脸的期待。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第一次来她家，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白衬衫少年。
她想起了那封字迹工整、却处处透着小心的信。
她想起了重逢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无法掩饰的惊喜。
原来，所有的故事，早在那个遥远的夏天，就已经写好了序章。
而她，何其有幸，能成为这个故事里，最幸福的女主角。
她用力地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愿意。”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坚定。
“我愿意，林默。”
林默笑了，他站起身，将戒指，轻轻地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大小，刚刚好。
他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晚风吹过，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一曲温柔的祝福。
林默在陈舒耳边，轻声说：“谢谢你，实现了我长达十年的，美梦。”
陈舒在他的怀里，笑着，也哭着。
她回抱住他，用同样轻的声音，：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一个人，坚定不移地爱了十年，是这样一件，幸运的事。”
是的，很幸运。
从十六岁到三十岁，从盛夏的初见到余生的相伴。
这场跨越了整个青春的暗恋，终于在时光的见证下，画上了一个最圆满的句点。
美梦，终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