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秋天，湖南、江西一带的天色总是灰蒙蒙的，像在为谁揪心。就在这个闷热又动荡的九月，毛泽东踌躇在湘赣边界，心底的担子，比天气还沉。秋收起义刚打响没多久，敌人追杀、枪弹横飞，几天过后部队折损大半。文家市的夜里，毛泽东和身边的几个人围坐在煤油灯下，商量着这支满是疲惫和伤口的队伍，到底往哪去才有出路。有人说往西南，还有人坚持攻长沙。但毛泽东，最后却一拍桌子，说去井冈山。
要说这个决定，当时真把不少人吓了一跳。就连跟着毛泽东最久的几位，也没料到他会把目标指向那片云雾缭绕的深山老林。可说来巧也巧，毛泽东对井冈山，倒真有几分“情分”和思量——这事啊，还得从他多年前结识的一个女干部说起。
那年腊月，长沙下着小雨。毛泽东在湖南跑农民运动考察，途中拐进了衡山，见了当地妇女会的张琼。别看张琼是女流之辈，声音中气十足，说起乡下土匪、农民，眼睛里都是光。这天两人凑在一盏油灯下喝茶聊天，张琼无意中说起自己的表兄。那位表兄因为闹革命，吃了不少苦头，被国民党追得四处躲藏，最后索性上了井冈山避风头。在山上过了几个月，吃的粗茶淡饭，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国民党的兵，上不去山，他们还不如山里的土匪厉害。”张琼爽快地笑着补充。毛泽东当时点点头，可谁都不知道，他其实把张琼那几句话，深深记在心里。
那年春天的衡山县城，妇女会活动热闹得很。张琼在街头一喊，多少乡下女人都能应声而来。毛泽东在长沙做地下工作时，一直对这样的民间势力关注有加：“你看，这样的老乡，说几句实在话，比咱开大会都管用！”有一回，他还曾指着张琼的家书感慨，说这些女干部，知道的东西，不比大知识分子少。
再说井冈山，毛泽东最早懂得它的地形优势，不光是从张琼那几句随口带来的。还有一个人，在他决定“转兵上山”这条路上，起了关键作用——那就是江西安福出身的王兴亚。
王兴亚那会儿刚从北伐军下来，在乡下整顿农民自卫队。这个人性格豪爽，和井冈山的袁文才、王佐是拜把子的兄弟。要是说哪片山头藏得住人打得了仗，他比谁都清，两眼亮得像夜里的狗尾巴草。他曾跟袁文才躲过官军，埋伏在井冈山密林里。谁不知道，那片山啊，出门一脚云，进山一片雾，外面官兵再多，也不一定找得到进山的小路。
秋收起义发动前，毛泽东召集几路人马在安源碰头。会议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大家都知道，下步如果败了，总得留条命脉。王兴亚拍了拍大腿，那种江西老乡式的大嗓门在屋子里回响：“退路？走井冈山去！都是兄弟人，不管你是教书先生还是北伐老兵，到了山里都是自己人。”
说来也怪，井冈山这个名字，好像一路跟着毛泽东。外人可能只看到他和王兴亚谈论“进可攻，退可守”，却没人细想，其实这山也承载了一代人对出身底层、据险而守的天性信任。王兴亚说完，毛泽东当场要他细说袁文才、王佐带的队伍，“他们现在用的什么枪？山里的粮食能支撑多久？要是攻了长沙不成，你兄弟敢不敢收留咱几千人？”会上的气氛一下活泛起来，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山里的袁、王还是土匪出生，也有人忧心粮草，怕弟兄们跟着挨饿。毛泽东不说话，只静静听，等大家伙说散了，才跟身边人感慨，“咱要是真没有最后一条路，也只剩上山做绿林好汉。”有谁想到，他嘴里的“绿林”，没过俩月，就成了中国革命的新起点呢？
等到秋收起义两头受阻，长沙更是攻打无望，那股失落真在队伍里蔓延开。想想，头一天还是热血青年，没过多久就得思量着去“当草寇”，换谁心里都苦。文家市那个秋夜毛泽东召开前敌委员会，屋外蛐蛐叫得嘹亮，他却眉头紧锁，没人知道他在心里盘算着张琼那“山大王”、王兴亚那些“拜把子的兄弟”。
第二天清早，决定下了，毛泽东亲自带队，从文家市出发，目标直指井冈山。那一路山路难行，许多人盯着山雾出神，也有人在心底犯嘀咕。长沙的街头还余温未散，这拨人已经要钻进深山老林。有人背着沉重的枪，有人怀里抱着半截青布旗，但谁都知道，那条路，没有回头。
不得不佩服，毛泽东这一手“弃城入山”，后来被不少老前辈回忆起来，还称是“能吓人一跳的主意”。其实这主意背后，是源自对下层社会的耳闻目见——从张琼口中的“山大王”，到王兴亚实实在在在山里混过的兄弟圈子。他对群众路线、地头蛇势力的认识，后来很多人都说，那才是“沾泥土、带露珠”的革命法子。
说起来，当时井冈山顶上的袁文才、王佐，也是一肚子狐疑。忽然来了支“湖南队伍”，还带着满身伤口。可细细一打听，很快知晓了来龙去脉。袁文才亲自领人下山，带着糠菜饭热气腾腾。传出去的风话特别快，山下的几个村口，凑了不少胆子大的妇人，给起义军送棉衣，嘴上还嘟囔着“湖南人终于跟咱一路啦”。
到最后，别人都说这叫“天才决策”，可细细想想，其实里面也带着几分草台班出身的胆大和人情味。毛泽东后来多次回忆那段岁月，没说什么“天才英明”的话，只感叹井冈山的雾重饭粗，却留得住命——有条活路，比什么都贵。
现在翻翻那时的故事，偶尔会想，要是没有张琼和她表兄的避难经验、没有王兴亚和袁文才、王佐的兄弟情义，那个秋夜，毛泽东会不会选另一条路？历史总是这么诡谲，很多大事，其实都是从一两句“闲话”、一两个民间兄弟的随口答应里，悄悄生根发芽。
人啊，活到老大，才明白，天才不是凭空冒出来的。真有本事的人，往往都懂得听别人多说一句闲话，也舍得拿自个的主意和底层人商量几回。所以咱们常说，历史在拐角处，就是靠这些听上去“不讲章法”的决断，出了名堂。
井冈山如今早成了红色圣地，去看的人络绎不绝。有些老人围在老旧照片旁，边唠嗑边摇头，说年轻时谁能想到，一座大山，竟凭着几位草根兄弟、几句妇女干部的闲谈，写进了中国革命的新篇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历史就是这么一出接一出地闹腾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