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夜奇谈,男子娶瞎女为妻,瞎女一句暗示引发洞房之谜

这是一个带有悬念和暗示的故事开头。瞎女在洞房夜要求“快多点几盏油灯”,这看似是怕黑暗,但实际上可能隐藏着更深的含义:
1. "确认身份/细节:" 她可能想借着微弱的光线,更仔细地观察丈夫的相貌、气度,甚至是一些细微之处,来确认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或者对丈夫是否有更深的了解和期待。 2. "心理暗示/试探:" 这句话可能是一种心理暗示,或者是一种试探。她想知道丈夫在面对这种要求时会如何反应,是体贴、顺从,还是疑惑、不耐烦。这可以让她初步判断丈夫的性格和待人的方式。 3. "表达渴望/期望:" 在黑暗中,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她可能希望借着微光,能更真切地感受或“看到”未来的生活,或者对丈夫有某种特别的期望,希望通过这“点亮的”瞬间来传递。 4. "打破僵局/制造话题:" 新婚之夜可能有些尴尬,这句话可以作为一个话题,打破沉默,缓和气氛。 5. "强调“看”的重要性:" 虽然她是瞎子,但“看”对常人来说至关重要。这句话可能在强调,即使她看不见,她也希望丈夫能“看到”她,或者她希望他们的关系是明明白白的,不被忽视。
接下来故事的发展会很有趣,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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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皮,一个木匠。

名字是我爹给起的,他说陈皮这玩意儿,搁着,越久越有味。

我估摸着他是想我大器晚成。

可惜,我今年二十有五,除了满身的刨花味儿,什么味儿都没有。

人倒是越搁越旧了。

今天我成亲。

娶一个瞎子。

媒婆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唾沫星子喷了我娘一脸。

“哎哟我说大妹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月牙这姑娘,除了眼睛瞧不见,那模样,那身段,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

“是,模样是好,可眼睛……”我娘用袖子擦着脸,一脸的愁苦。

“眼睛怎么了?眼睛看不见,才安分!你家陈皮,不就图个安安分分过日子吗?不吵不闹,不东张西望,还能给你跑了不成?”

这话说的,像是我陈皮是什么留不住的宝贝。

其实我心里清楚,就我家这三间破瓦房,一亩薄田,还有我这个锯木头锯得指甲缝里都是黑泥的木匠,好人家的姑娘谁肯嫁?

我娘叹了口气,这事就算定了。

我没见过她。

只听媒婆说,叫月牙,名字倒是好听。

吹吹打打,就把人抬进门了。

拜堂的时候,她蒙着盖头,由喜娘扶着,身子纤细得像根柳条,风一吹就要倒。

我心里没什么欢喜,也没什么不快,就是麻木。

像刨一块早就没了水分的旧木头,只剩下机械的动作。

闹洞房的人早就被我娘用几包花生瓜子打发走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她。

还有一对烧得正旺的龙凤喜烛,烛火跳跃着,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墙上,像两个陌生人。

我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寡淡的没味的喜酒。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盖头还没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累了吧”?废话,折腾一天能不累吗。

说“你饿不饿”?她一个新娘子,好意思说饿吗。

我把酒壶里的最后一点酒倒进杯里,一口闷了,酒气冲上头,胆子也壮了点。

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手伸出去,又停在半空。

这盖头下面,是张什么样的脸?

媒婆说美,可媒婆的嘴,母猪都能说成貂蝉。

心里有点虚。

万一……

我一咬牙,捏住盖头的一角,猛地往上一掀。

烛光下,一张脸露了出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媒婆这次,他娘的没说谎。

真好看。

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眉毛是淡淡的远山眉,鼻子小巧挺翘,嘴唇是饱满的菱角。

只是那双眼睛,闭着。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似乎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我心里那点因为娶了个瞎子而积攒的憋屈,忽然就散了一半。

长成这样,瞎了,也认了。

“你……”我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

她却先开口了。

声音很轻,很柔,像羽毛拂过心尖。

她说:“快。”

我一愣,“快什么?”

“快多点几盏油灯。”

我彻底懵了。

我娶的是个瞎子,没错吧?

一个瞎子,要那么多灯干什么?

给她照亮吗?她看得见吗?

我盯着她那双紧闭的眼睛,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女人,该不是个骗子吧?

其实她看得见,装瞎嫁到我们家来,图什么?

图我家的三间破瓦房?还是图我这个穷木匠?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要灯干什么?”我试探着问。

她没有我的问题,只是把头微微偏向我,那双闭着的眼睛好像“看”着我。

“屋里太暗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更糊涂了。

暗?

这一对龙凤烛,比我家平时点的油灯亮堂多了,整个屋子都照得清清楚楚。

我身上的粗布喜服是什么颜色,桌上的酒菜有几盘,甚至墙角的一只蜘蛛网,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个瞎子,怎么会觉得暗?

“这……已经很亮了。”我呐呐地说。

“不够。”她摇了摇头,“再点三盏,放到屋子的四个角,都要点上。”

我看着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份坚持却像一根无形的绳子,捆住了我。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桌边,拿起火折子,把角落里备用的三盏油灯都点上了。

火苗“噗噗”地跳起来,屋子里瞬间亮如白昼。

油烟味混着新房的喜气,有点呛人。

我看着屋子中央的她,被四角的灯火照得毫发毕现。

她坐在那里,像一尊玉像。

“现在呢?”我问。

她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

她抬起手,不是用手,而是用她的指尖,像弹琴一样,在空气中轻轻地划过。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指尖从左到右,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她说出了一句让我汗毛倒竖的话。

“你做的柜子,左边高了半寸。”

我的心,咯噔一下。

那个放在墙角的新衣柜,是我亲手打的。

是我给我们的新房,唯一的陪嫁。

我用的是最好的椿木,一刀一刀,一刨一刨,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

左边高了半寸?

怎么可能!

我拿起墙角的角尺,快步走到柜子前,心里咚咚直跳。

角尺往上一卡。

我的手,僵住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

真的。

左边的柜腿,因为地面有点不平,我当时垫了一小片木屑,结果刨得狠了点,真的比右边矮了那么一丝丝。

半寸,夸张了点,但确实有差别。

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得用尺子量。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她。

她还是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她。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她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我‘看’见的。”

“你不是……”我指着她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眼睛是看不见。”她说,“可这光,就是我的眼睛。”

我彻底傻了。

光,是她的眼睛?

这是什么话?

“灯点得越多,光就越足。光照在东西上,会回来。”

她伸出白皙的手掌,在烛光下翻动着。

“光是有温度的,不同的东西,挡住光,温度就不一样。平整的木头,粗糙的墙壁,你身上的棉布,还有……你脸上的胡茬,它们反射回来的‘暖’,都不一样。”

“我能感觉到。”

我站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听说,光,是可以用皮肤感觉的。

她不是瞎子。

她只是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看”着这个世界。

那一夜,我没碰她。

我就坐在床脚,看着她,看她在满屋子的灯光下安然睡去。

烛火跳动,映着她平静的睡颜。

我忽然觉得,我娶回来的,不是一个累赘。

可能……是个宝贝。

第二天,我娘起得很早。

她扒着我们房间的门缝,想听点什么动静。

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等我打开门,她一把将我拉到院子里。

“怎么回事?昨晚……”她挤眉弄眼地问。

我脸一红,“娘,你说什么呢。”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那姑娘,身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除了眼睛……”

“没有!”我赶紧打断她,“她很好。”

“好?”我娘撇撇嘴,“好你怎么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一个瞎子,还能反抗不成?”

我娘的话,像根刺,扎得我心里难受。

“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法跟我娘解释,怎么解释?

说你儿媳妇会“光感”?说她能用皮肤看东西?

我娘不把我当疯子才怪。

早饭是月牙做的。

我走进厨房的时候,她正背对着我,熟练地淘米,生火。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侧脸,暖洋洋的。

我站在门口,看呆了。

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说:“杵在那干嘛,拿碗筷去。”

我“哦”了一声,像个听话的孩子。

饭桌上,我娘一脸的挑剔。

“这粥,水放多了吧?”

“咸菜切得也太粗了。”

月牙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喝着自己的粥。

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娘,挺好的。”

“好什么好,一个瞎子,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我娘嘀咕着。

月牙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闭着的眼睛“看”向我娘。

“娘,您今天右边的眉毛,没画匀。”

我娘的嘴,瞬间张成了“O”型。

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眉毛。

我娘爱俏,都快五十的人了,每天早上起来还要用柳木炭描眉。

今天估计是起猛了,手一抖,右边的眉梢确实比左边粗了一截。

“你……你胡说!”我娘的脸涨得通红。

“不信,您拿镜子照照。”月牙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娘“噌”地站起来,冲回自己屋里。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脸色变了几变,像开了染坊。

她没再说话,默默地坐下,把一碗粥喝得底朝天。

从那天起,我娘再也没说过月牙一句不是。

只是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和一丝……恐惧。

我和月牙的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白天,我去镇上的王老板木器行做工。

她就在家,洗衣,做饭,把小院子打理得井井不斜。

她走路从来不会磕着碰着,家里的东西放在哪里,比我还清楚。

我有时候下工回来,累得往椅子上一瘫,她会端来一碗温水。

“喝吧,今天日头毒,你出了不少汗。”

有时候我被木刺扎了手,自己都没发觉,她却能“看”到。

“你左手食指,有根刺,得赶紧挑了,不然要发炎。”

她的“眼睛”,比我的还尖。

我渐渐习惯了她的这种“神奇”。

也开始依赖。

我做木工活,最怕的就是木料本身有暗伤或者纹理不对。

有时候一块上好的料,因为看不准,一斧子下去就劈废了,心疼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有一次,王老板接了个大活。

给县太爷家做一套紫檀木的八仙桌和椅子。

那可是紫檀木啊,寸木寸金。

王老板把最重要的开料活交给了我,因为我手最稳。

我紧张得好几天没睡好。

那天晚上,我把一块小样料带回家,对着灯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也拿不准从哪下墨斗。

月牙就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

“你很愁?”她问。

“这块料子,金贵。我怕给弄砸了。”我叹了口气。

“把灯,再点亮些。”她说。

又是这句话。

我依言,把家里所有的油灯都点上了。

屋子里亮得晃眼。

她走过来,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那块紫檀木上,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去。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聆听木头的呼吸。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

“顺着这条线,往里三寸,下刀。”她用指甲,在木头上轻轻划了一道印子。

“这里面,木心是活的,纹路最顺。从别的地方下刀,都会伤了它的气。”

我将信将疑。

这听起来,太玄乎了。

什么“木心是活的”,什么“伤了气”。

可看着她笃定的样子,我心里又忍不住动摇。

第二天,我揣着那块木头去了木器行。

王老板和几个老师傅都围过来看。

我把月牙说的话,含糊地讲了一遍,只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老师傅们都笑了。

“陈皮啊,你这是做木工做魔怔了?还讲上风水了。”

“就是,一块木头,哪来那么多道道,凭经验下刀就行了!”

王老板也皱着眉,“陈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出了岔子,我们整个铺子都得赔进去。”

我握着墨斗的手,全是汗。

脑子里,一边是老师傅们的经验之谈,一边是月牙那双看不见的眼睛。

我一咬牙。

他娘的,我信我媳妇!

我没理会众人的劝阻,就按照月牙划的那道印子,弹上了墨线。

然后,抡起斧子,深吸一口气。

“咔嚓!”

木头应声而开。

所有人都凑了上来。

下一秒,整个工坊鸦雀无声。

只见那木头剖面上,一道道细密如水的波纹,呈凤尾状散开,在光线下流淌着紫红色的光泽。

木心正中,果然是最顺滑,最华美的一段。

“这……这是凤尾纹啊!”一个老师傅声音发颤,“百年难遇的好料子!陈皮,你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我当时就傻了。

我看着手里的斧子,又看看那块木头,脑子里全是月牙在灯下抚摸木头的样子。

她是对的。

她真的“看”见了木头里的秘密。

从那以后,我在木器行的地位,水涨船高。

王老板几乎把所有好料子都交给我来开。

而我每次,都会把料子先带回家,让月牙“看”过。

她总能找到最完美的下刀之处。

我做的家具,也因为选料精,纹路美,在镇上出了名。

不少大户人家都指名要我陈皮做的活。

我的工钱,翻了三倍。

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我娘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见人就夸她儿媳妇有福气。

当然,她不知道这福气是怎么来的。

她只当月牙是个旺夫的吉祥物。

我给月牙买了好几支银簪子,还有镇上最好的绸缎。

她不要。

“我一个瞎子,戴这些给谁看?”她总是这么说。

“给我看。”我盯着她。

她就不说话了,脸颊会泛起一点点红晕。

我知道,她不是真的不要。

她只是……不习惯。

我开始觉得,我的日子,有了奔头。

每天下工,最想的就是回家。

推开门,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能看到月牙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坐着,等我。

她会抬起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然后微微一笑。

“回来了。”

就这三个字,能把我一天的疲惫,都给融化了。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直好下去。

直到赵四的出现。

赵四是我师兄,比我早进木器行三年。

手艺嘛,还行,但心眼小,嫉妒心强。

以前我还是个小学徒的时候,他没少欺负我。

后来我凭着月牙的“指点”,渐渐压过他一头,成了王老板跟前的红人。

他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

比如把我刨好的木板偷偷藏起来,害我误了工期。

或者是在我的工具上动手脚。

这些小动作,我都忍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

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可我没想到,他会把主意打到月牙身上。

那天,王老板的铺子接了一笔大生意。

邻县的富商张员外,要嫁女儿,定制一套全套的红木家具。

从拔步床到梳妆台,大大小小十几件。

这可是笔巨款。

王老板把这活全权交给了我。

赵四气得眼睛都红了。

开料那天,我照例把一块最关键的床头板料子带回了家。

那是一块花梨木,纹路像鬼脸,非常罕有。

月牙摸了很久。

“这块木头,有点邪性。”她皱着眉说。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

“它的纹路是拧着的,像是在跟人较劲。从哪下刀,都容易裂。”

“那怎么办?”

“等。”她说,“等月亮最好的时候。”

我没听懂。

“木头也有阴阳。这块料子,阴气太重,戾气也重。要等月光最盛的时候,用月光的‘阳’,去中和它的‘阴’。到那时,它的纹路才会顺。”

这套说辞,比上次的“木心是活的”还玄乎。

但我已经对月牙深信不疑。

她说等,我就等。

我跟王老板告了假,说要找找灵感。

王老板虽然不解,但还是准了。

赵四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不是找灵感,是黔驴技穷了吧?”

我没理他。

我把那块花梨木,搬到院子里,用布盖着。

一连等了七八天。

终于等到了月圆之夜。

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白玉盘,挂在天上。

月光洒下来,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跟白天似的。

月牙让我把所有的油灯都熄了。

“今晚,用不着它们了。”她说。

她走到那块木头前,揭开布。

然后,她伸出手,在月光下,再一次,一寸一寸地抚摸着那块木头。

她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庄重和虔诚。

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我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

“好了。”她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可以了。”

她用指甲,在木头上划出墨线的位置。

我连夜开工。

这一次,出奇的顺利。

斧子下去,木头应声而开,剖面光滑如镜,那鬼脸一样的纹路,在月光下,竟然显得有些诡异的华丽。

我兴奋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把开好的料子带到木器行。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老板围着那料子转了三圈,嘴里啧啧称奇。

“陈皮,你真是神了!这么拧的料子,都能被你驯服!”

赵四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没过几天,就出事了。

那天我正在给床头板雕花,赵四端了杯茶过来。

“师弟,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喉。”他笑得一脸和善。

我当时渴得厉害,也没多想,接过来就喝了。

喝完没多久,就觉得头重脚轻,眼皮直打架。

我以为是太累了,就趴在工作台上想眯一会儿。

结果,一觉睡到了天黑。

等我醒来,整个木器行都空了。

我心里一惊,赶紧去看那块床头板。

一看之下,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床头板上,那对精心雕刻的龙凤呈祥,被凿子划得面目全非。

凤凰的尾巴断了,龙的眼睛瞎了。

这块料子,废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下全完了。

张员外后天就要来取货,现在重做一块,根本来不及。

就算来得及,上哪再去找一块这么好的鬼脸花梨木?

赔钱是小事,王老板的招牌,我的名声,就全砸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瘫坐在地上。

是赵四。

一定是他。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来,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他家,跟他拼命。

可拼命有什么用?

木头已经毁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推开门,月牙正坐在院子里。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她只是说:“你身上,有股死木头的味道。”

我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把头埋在膝盖里。

我没哭。

但比哭还难受。

“出事了?”她问。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说完,院子里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以为她会安慰我,或者跟着我一起发愁。

可她没有。

她站了起来。

“把那块木头,拿回来。”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拿回来干什么?已经废了。”我声音嘶哑。

“拿回来。”她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我看着她。

夜色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

我咬了咬牙,转身又朝木器行跑去。

我把那块被毁掉的床头板,扛回了家。

月牙让我把它放在院子中央。

然后,她又说了那句我听了无数遍的话。

“去,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点上。”

我把二十几盏油灯,全都搬了出来,在院子里围成一圈。

一一点亮。

整个小院,被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熊熊,映着月牙那张平静的脸。

她走到那块木头前,蹲下身子。

她没有用手去摸。

她只是凑得很近,用她的脸,去感受那些被凿子划破的伤痕,反射回来的,那微弱的,破碎的“暖”。

她看得极其仔细。

每一道划痕,每一个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站在旁边,心急如焚。

油灯里的油,快要烧干了。

终于,她站了起来。

“有办法了。”她说。

我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将计就计。”

她走到我身边,附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我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能行吗?”

“信我。”她说。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里,此刻,却仿佛藏着整个世界的光。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

那一夜,我和月牙,谁也没有睡。

就在这满院的灯光下,我按照她的指点,拿起刻刀,在那块被毁掉的木头上,重新开始雕刻。

她让我不要去修补那些划痕。

而是顺着那些划痕,把它们变成新的纹路。

断了尾巴的凤凰,就在断口处,雕成一朵盛开的牡丹。

瞎了眼睛的龙,就在眼眶里,镶嵌一颗打磨光滑的黑色卵石。

那些杂乱无章的划痕,被我一刀一刀,变成了祥云,变成了流水,变成了山峦。

我从来不知道,木雕还可以这么做。

这已经不是雕刻了。

这是在废墟上,重建一座宫殿。

我的手在抖,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背。

月牙就坐在我身边。

她不说话,但她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定心丸。

每当我有一丝迟疑,她就会开口。

“这里,刀锋再深一分。”

“那片云,要雕出被风吹散的感觉。”

“龙的爪子,要有力,要抓住山石。”

她明明看不见,却比我这个操刀的人,看得还清楚。

她看的,不是木头。

是意境。

是魂。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完工了。

我看着眼前的床头板,整个人都虚脱了,直接瘫倒在地。

但我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它,移不开。

原来的龙凤呈祥,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幅我从未见过的,波澜壮阔的画卷。

一条巨龙,在云海山峦间穿行,它的身下,不是凤凰,而是一片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

那些原本是伤痕的地方,此刻都变成了最精妙的点缀。

整幅雕刻,有一种破碎之后再重生的,惊心动魄的美。

“它叫什么?”我喃喃地问。

“龙戏牡丹,枯木逢春。”月牙轻声说。

我笑了。

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张员外来提货那天,整个木器行的人都来了。

所有人都想看我陈皮怎么收场。

赵四也在人群里,嘴角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当我和王老板一起,把那张拔步床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看到那块床头板的时候。

整个场子,雅雀无声。

张员外是个懂行的人。

他走到床前,伸出手,在那幅“龙戏牡丹”上,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他的手,在发抖。

“神品……神品啊!”他忽然大喊一声,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雕工,这意境……老夫走南闯北,从未见过!这已经不是家具了,这是传家宝!”

王老板在旁边,已经看傻了。

赵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已经把那块板子给毁了,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师傅!”张员外一把抓住我的手,“这……这真是你做的?”

我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这幅雕刻的魂,是我的妻子,月牙给的。”

我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当然,我隐去了月牙“光感”的秘密。

我只说,我的妻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心比谁都亮,是她,给了我灵感,教我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我说完,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赵四的腿,开始打哆嗦。

张员外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对着我,长长地作了一个揖。

“陈师傅,你不仅手艺好,人品更好。能娶到这样的贤内助,是你三生有幸。”

他又说:“这样的手艺,原来的价钱,是侮辱了它。我加一倍!”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王老板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

而赵四,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

王老板气得脸色铁青,当场就把赵四给赶出了木器行。

据说,赵四后来在镇上,再也找不到活干,只能灰溜溜地回乡下种地去了。

而我陈皮,一战成名。

“化腐朽为神奇的陈木匠”,这个名号,在整个县城都传开了。

我的订单,接到手软。

我不再是王老板的伙计。

我用张员外给的钱,开了自己的铺子。

就在镇上最热闹的街上。

铺子开张那天,我用八抬大轿,把月牙从家里接了过来。

我让她坐在铺子里最显眼的位置。

我对所有人说:“这是我的妻子,也是我这间铺子的,掌眼师傅。”

很多人不理解。

一个瞎子,怎么掌眼?

我也不解释。

我只知道,没有她,就没有我陈皮的今天。

日子越过越好。

我们从三间破瓦房,搬进了带院子的大宅子。

我娘也跟着我们享福,每天乐呵呵的,再也不提月牙眼睛的事。

有时候,她还会偷偷跟我说:“儿啊,你这媳妇,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帮你的吧?”

我笑笑,不说话。

在我心里,她比仙女,还珍贵。

可我,还是有心事。

月牙的眼睛。

我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她,去遍访名医。

从县城到府城,再到京城。

我们看了无数的大夫。

有名的,没名的。

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夫人的眼睛,是小时候高烧,伤了底子。神经已经坏死,神仙也难救了。”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月牙却很平静。

她总是反过来安慰我。

“陈皮,我不苦。我已经习惯了。没有眼睛,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可我想让你看见。”我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

“我想让你看见,春天院子里的花,有多红。”

“我想让你看见,夏天池塘里的荷叶,有多绿。”

“我想让你看见,我给你打的簪子,戴在你头上,有多好看。”

“最重要的是,我想让你看见……我长什么样。”

我说完,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我掌心里,轻轻地颤抖。

她沉默了很久。

“我‘看’得见你。”她说。

“我每天都‘看’见你。”

“你很高,肩膀很宽,因为你经常扛木头。”

“你的手上,全是茧子,摸起来很粗糙,但是很暖。”

“你笑的时候,嘴角会往左边咧得更开一些。”

“你发愁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摸自己的下巴,那里有点胡茬,扎扎的。”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太阳晒过的木头香,混着一点点汗味。”

“陈皮,你在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听着她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一个七尺高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是啊,她看得见。

她用她的心,看得比谁都清楚。

从京城回来后,我再也不提治眼睛的事了。

我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只想,用我所有的一切,让她过得好。

让她在她的“光明”世界里,永远安宁,快乐。

我把铺子的事,都交给了新收的徒弟。

我花了更多的时间,陪着她。

我带她去听戏,把戏文一句一句地讲给她听。

我带她去游湖,描述船外的山水景色给她听。

我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用我的语言,讲给她听。

她总是听得很认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有时候,她会说:“陈皮,你说的,跟我‘看’到的,一样。”

我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感受着这个世界的美好。

有一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我扶着她,在院子里慢慢地走。

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睫毛上。

“月牙,下雪了。”我说,“白色的,很干净。”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在她的掌心,瞬间融化了。

“我知道。”她说,“很冷,但是也很软。”

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睛,朝着天空的方向。

“陈皮。”她忽然叫我的名字。

“嗯?”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换我来找你。”

我的心一颤。

“好。”我说。

“到时候,我会有双好眼睛。我一定能在人山人海里,第一眼,就认出你。”

“你拿什么认我?”我笑着问。

“就认你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木头香。”

那一刻,我看着她,在漫天的大雪里,笑得像个孩子。

我忽然明白了。

眼睛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心是亮的。

只要两个人的心,能照亮彼此。

那比世界上任何一盏灯,都要明亮。

我和月牙,就这么相依为命,过了一辈子。

她先我而去。

走的时候,很安详。

她握着我的手,最后一句话是:“陈皮,别怕黑,我把灯,都给你点亮了。”

我把她葬在了后山,那棵最大的椿树下。

那是我当年,给她打新衣柜用的木头。

我每天,都会去那里坐坐。

跟她说说话。

说说铺子里的事,说说徒弟们的长进,说说镇上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我知道,她听得见。

我活到了八十岁。

无疾而终。

临死前,徒弟们都围在我身边。

我跟他们说:“我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我娶了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年轻的时候,太穷了。”

“洞房花烛夜,她让我多点几盏灯。”

“我却只点了三盏。”

“我应该,把全天下的灯,都为她点亮。”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屋子里,烛火通明。

她坐在床边,对我微微一笑。

这一次,我看清了。

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那里面,有星辰,有大海。

有我这一生,所见过的,最亮的光。

发布于 2025-12-17 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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