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去市集,问小贩:我买东西要钱吗?摊主8个字获荣华富贵
1
我是在陈默的手机里,发现“小安”的。
她不在微信列表里,也不在通话记录中。
她在一个更隐秘,也更致命的地方——“航旅纵横”APP的“常用同行人”里。
我点开那个名字,系统自动关联了身份证号,只隐去了中间几位。性别,女。
我的指尖悬在那个名字上,像悬在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上。
这套房子隔音很好,我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耳膜的轰鸣。
我认识这个“安”。
陈默的建筑设计院里,新来的实习生,叫路安。
年轻,干净,眼睛像含着一汪泉水,看谁都带着一点不设防的怯意。
陈默提过她几次,语气平常,说她像一张白纸,教起来省心。
我当时还笑着说,那你要好好带,别把人家白纸画花了。
他当时怎么回的?
他当时正低头喝我煲的汤,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眉眼。他说,知道了,你做的汤越来越好喝了。
现在想来,那热气,就像一道屏障,一道他精心设置的,温柔的屏障。
我关掉APP,把手机轻轻放回他书桌的原位。
角度、方向,和我拿起来时一模一样。
我心里很静,静得像一口深冬的枯井。
没有愤怒,没有眼泪,甚至没有那种被背叛的灼痛。
只是一种巨大的,缓慢的下沉感。
我和陈默结婚七年,备孕五年,始终没有孩子。
检查结果是我身体的问题,很难受孕。
这些年,我们从争吵,到沉默,再到小心翼翼的相敬如宾。
家,成了一个需要演技的舞台。
而我,是那个最投入的演员。
我以为他也是。
原来,他只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剧场,和一个新的女主角。
我站起身,环顾这间书房。
满墙的专业书籍,桌上是他画了一半的图纸,纸上是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据。
这是他的世界,一个由逻辑、结构和理性构成的世界。
我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至少,我曾经以为我是。
我是一名合同律师,我的世界同样由条款、义务和违约责任构成。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婚姻,本质上也是一份合同。
一份以感情为基础,以忠诚为核心条款的终身契约。
现在,对方单方面违约了。
我走出书房,客厅的灯光很亮,照得一切都无所遁形。
墙上挂着我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用力,仿佛要把一辈子的幸福都提前预支。
我走到照片前,看着照片里那个年轻的我。
那个时候,我相信爱情是风花雪月,是奋不顾身。
现在的我,只相信证据,相信条款,相信白纸黑字。
我回到卧室,从衣柜最深处,拖出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里面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病例,所有的检查报告,还有……我为我们未来孩子准备的一切。
小小的衣服,柔软的鞋子,甚至还有一本本彩色的绘本。
我打开箱子,一股樟脑丸和尘封岁月混合的气味涌了出来。
我一件件拿出来,又一件件叠好,放回去。
这个过程,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告别那个曾经对未来充满幻想的林舟。
最后,我从箱底拿出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我很久以前拟好的文件,当时只是出于一个法律人的职业习惯,一种对最坏情况的预设。
我从没想过,它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文件抬头,写着六个字:
《婚内财产协议》。
我把它抽出来,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我躺下,关灯。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异常清醒。
我知道,战争要开始了。
但我不打算用常规的方式去打。
哭闹、质问、撕扯,那是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别人看,除了显得廉价和失态,毫无用处。
一个优秀的律师,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更重要的,是选择对你最有利的战场。
我的战场,不在那个叫路安的女孩身上,也不在陈默变了的心上。
我的战场,在这份协议上。
在这场由他开启的背叛里,我要拿回我应得的,甚至,更多。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而清理垃圾,需要的是工具,不是眼泪。
2.
时间倒回两天前。
那是一个周五,我难得准时下班。
我绕路去了趟超市,买了新鲜的猪骨和玉米,准备煲一锅他最喜欢的汤。
我们之间的问题,我知道。
不孕,像一根刺,扎在婚姻的心脏。
拔不出来,也无法忽视。
它让我们的每一次对视,都变得沉重。
每一次亲密,都像在完成一项任务。
我尝试过很多方法,去看医生,去运动,去旅游散心。
我想,或许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耐心一点,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煲的汤,就是我努力的一部分。
我想用食物的温暖,去填补我们之间日渐冰冷的缝隙。
猪骨和玉米的香气,混着潮湿的南方傍晚的空气,从厨房门缝里钻出来。
我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听着汤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心里有一种踏实的安宁。
六点半,我给陈默发微信:汤煲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七点,他回:临时有个会,晚点。
我回:好,我等你。
我把汤盛在保温盅里,自己简单吃了一碗面。
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时钟的指针,从八点,滑到九点,再到十点。
书一页也没看进去。
我的心,随着时间一点点凉下去。
十点半,他终于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淡淡的酒气。
“开完会又被拉去应酬了。”他解释,声音很哑。
我起身,接过他的公文包,“汤在锅里温着,给你盛一碗?”
他摆摆手,“不了,太晚了,喝不下。”
他径直走进浴室,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那个紧闭的浴室门,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
那锅我炖了三个小时的汤,也像一个笑话。
他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直接进了书房。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先睡吧。”
门,在我面前关上了。
我看着那扇门,像看着一堵墙。
我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砌起了这么多堵墙。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是周六,我醒来时,他已经不在家了。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干净利落。
“院里有急事,去工地了。中午不回。”
我拿起纸条,纸张很凉,像他的语气。
我一个人吃完早饭,开始打扫卫生。
这是我的习惯,心里越乱,越要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我在清理书房纸篓的时候,看到了一张被揉成一团的收据。
是一张出租车票。
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半。
起点是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终点是我们小区的名字。
他昨晚十点半就到家了。
为什么十一点半,还有一张从酒店回家的车票?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仔细看着。
酒店的名字,很眼熟。
我想起来了,路安的大学,就在那家酒店附近。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
我甩甩头,想把它甩出去。
我告诉自己,别多想,林舟,别自己吓自己。
也许只是他送同事,或者参加应酬的地方就在那里。
可是,那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心里生了根。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他的电脑。
密码是我的生日。
这是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还保留着的甜蜜习惯。
我熟练地打开他的微信,聊天记录很干净,工作群,家人群,几个朋友。
没有什么异常。
我不死心,又打开了他的邮箱、淘宝、外卖APP。
全都正常得无懈可击。
我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电脑桌面上的“航旅纵横”。
他经常出差,这个APP使用频率很高。
我点了进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小安”。
看到了那个“常用同行人”。
看到了他们最近一次的飞行记录。
上个月,他去邻市参加一个建筑论坛。
他说他一个人去的。
但飞行记录显示,他和“小安”,是同一天去,同一天回。
我点开座位号。
去程,17A,17B。
返程,21C,21D。
并排坐着。
像两根并排的刺,扎进我的眼睛。
原来,我所以为的相敬如宾,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所以为的努力和等待,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不是累,不是忙,他只是把他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另一个人。
我坐在他的椅子上,很久很久。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在书桌上,亮得刺眼。
我忽然想起一个历史故事。
朱元璋当了皇帝后,有一次微服私访,去市集买东西。
他问一个小贩:我买你的东西,要钱吗?
这是一个送命题。
说要钱,是跟皇帝要钱,不知死活。
说不要钱,是承认皇帝可以为所欲为,破坏规矩。
那个小贩很聪明,他跪下说:天下都是您的。
这句话,既捧了皇帝,又点明了本质——你是规则的制定者,你想怎样都行。
朱元璋听了很高兴,赏了他荣华富贵。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陈默,就是我这场婚姻里的“皇帝”。
他觉得他有权享受一切,有权制定规则,甚至有权打破规则。
而我,如果像个怨妇一样去质问他“你要不要脸”,那我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蠢人。
我要做的,是那个聪明的小贩。
我要笑着对他说:天下都是您的。
你的感情,你的身体,你的选择,都是你的。
我无权干涉。
但是,如果你想继续拥有“我”这个天下,那么,我们就得签一份新的契at。
一份由我来拟定条款的,新的契约。
3
周日晚上,陈默回来了。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手里还提着一袋我爱吃的水果。
“今天工地收尾顺利,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了。”他把水果放在餐桌上,语气轻松。
我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茶几上,放着两样东西。
我的手机,屏幕亮着,停在“航旅纵横”的界面。
还有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
他看到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他走过来,目光落在我的手机屏幕上,瞳孔猛地一缩。
空气,瞬间凝固了。
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客厅里只剩下冰箱压缩机运转的嗡嗡声,像一只被困住的飞虫。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你……都看到了?”
“嗯。”我,声音平静得不像我自己的。
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手肘撑在膝盖上,深深地低下头。
这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你想听我解释吗?”他问,声音很低。
“解释?”我看着他,“解释什么?解释你们只是在飞机上偶遇了两次,座位恰好都在一起?还是解释‘常用同行人’只是一个系统bug?”
我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小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他伪装的皮肤。
他沉默了。
这种时候,沉默就是默认。
“她叫路安,对吗?”我继续问。
他点了点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多久了?”
“……半年。”
半年。
在我为了一个虚无缥缥的希望,喝下一碗碗苦涩的中药时。
在我为了缓解他的压力,变着花样给他做饭煲汤时。
在我因为又一次失败的备孕,躲在浴室里偷偷哭泣时。
他和另一个女人,已经有了半年的“情谊”。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但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累了,陈默。”我说。
这是实话。
七年的婚姻,五年的求医,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而他的背叛,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林舟,你听我说,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很累,压力很大。”
又是“累”。
这个词,成了他所有逃避和背叛的万能借口。
“我们公司,你知道的,竞争多激烈。家里,我们为了孩子的事,气氛总是很压抑。我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黑洞里,喘不过气。”
“路安她……她很单纯,像一张白纸。和她在一起,我能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感觉自己还能呼吸。”
他说得很恳切,试图让我理解他的“苦衷”。
我静静地听着,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所以,”我总结道,“因为你累,因为你压力大,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伤害我,去践踏我们的婚姻?”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切地辩解,“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想过要离婚。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是吗?”我拿起茶几上那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那你看看这个。”
他疑惑地拿起文件。
当他看清上面的标题——《婚内忠诚协议》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舟,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字面意思。”我说,“你不是说,我永远是你的妻子,你不想离婚吗?”
“是,我不想!”
“很好,我也不想。”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至少,现在不想。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修复我们关系的机会。”
“修复?用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协议,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你把婚姻当成什么了?一场交易吗?用合同来约束感情?”
“感情?”我笑了,觉得有些讽刺,“当你和路安一起旅行,一起分享本该属于我的时间时,你在跟我谈感情?”
“当你用‘累’和‘压力’做借口,去寻求另一个女人的慰藉时,你在跟我谈感情?”
“陈默,是你先破坏了我们之间最基本的情感契约。我现在,只是想用我最擅长的方式,来重建它。”
我指着那份协议,“签了它,我们之间,还有可能。不签,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我没有给他留任何中间地带。
要么接受我的规则,要么出局。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他可能从没想过,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用这种方式来处理他的出轨。
“你……变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是,我变了。”我坦然承认,“是你逼我变的。”
“我需要见她。”我说。
“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路安。”
他愣住了,“你见她干什么?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我的错。”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我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要听她亲口说。明天中午,公司旁边的咖啡馆,你约她。”
“林舟,你别这样,她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陈默,”我打断他,“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要么你约,要么我亲自去你们公司约。”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最终,他颓然地垂下肩膀。
“好。”
4>
第二天中午,咖啡馆。
我提前十分钟到了,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点了一杯美式,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
陈默和路安是一起到的。
路安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帆布鞋,扎着马尾,看起来就像一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大学生。
干净,纯粹,带着一种未经世事打磨的天真。
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那种能让中年男人感到放松和“重生”的类型。
看到我,她明显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往陈默旁躲了躲。
陈默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拉开椅子,让路安先坐下。
“林舟姐……”路安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我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我只是看着她,用一种审视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
这种沉默,比任何严厉的质问都更有压迫感。
咖啡馆里很安静,只有背景音乐在低低地流淌。
路安的脸越来越白,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最终,是陈默打破了沉默。
“林舟,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别为难她。”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维护。
我心里冷笑一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扮演她的“保护神”。
我的目光,终于从路安身上移开,转向陈默。
“我为难她?”我反问,“陈默,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那个被为难的人?”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转回头,继续看着路安。
“路小姐,”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来跟你吵架,也不是来扮演一个抓奸的悍妇。我只是想确认几件事。”
她点了点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第一,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我的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些粗暴。
路安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红到了耳根。
她求助似的看向陈默。
陈默皱着眉,似乎想替她。
我没给他机会。
“路小姐,我希望你明白,你已经成年了,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个问题,我需要听你亲口说。”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服务员过来给我们续水。
最后,她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没有。”
“没有?”我追问,“是没有上床,还是没有接过吻?”
这个问题,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她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摇摇欲坠。
“林舟!”陈默终于忍不住了,“你够了!别这么羞辱人!”
“羞辱?”我看着他,眼神冰冷,“当你们一起旅行,睡在隔壁房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当你深夜从酒店打车回家,对我撒谎说在开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现在,你跟我谈‘羞辱’?”
陈默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路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对不起,林舟姐……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她哽咽着说,“陈默哥他……他只是对我很好,很照顾我。他说他婚姻不幸福,他很孤独。我……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温暖。”
“温暖?”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
“所以,你的温暖,就是陪一个已婚男人出差,接受他给你买的礼物,深夜陪他聊天,听他抱怨他的妻子?”
路安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在装不知道。”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享受着他对你的好,享受着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享受着自己‘拯救’一个‘不幸’男人的圣母感。你以为这是爱情,其实这只是自私。”
“我没有!”她激动地反驳,“我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我笑了,“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的成熟稳重?喜欢他的才华?还是喜欢他能给你提供一个刚毕业的你,靠自己得不到的平台和资源?”
“路小姐,别把自己的欲望,包装成纯洁的爱情。大家都是成年人,没那么天真。”
我的话,像一把刀,剥开了她所有美好的幻想。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眼泪流得更凶了。
陈默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他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我。
“林舟,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看着他们相拥的姿态,看着陈默对我露出的敌意。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我拿起桌上的那杯美式,喝了最后一口。
真苦。
“我不想怎么样。”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陈默,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现在,立刻,你跟她走。我们离婚。这套房子,婚后财产,我们按照法律程序分割。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二,”我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因为愤怒而起伏的胸口上。
“让她走。然后,你回家,签了那份协议。”
我把选择权,再一次抛给了他。
就像那个聪明的摊贩,对朱元璋说:天下都是您的。
路安是您的,自由是您的,这个家,也是您的。
您选。
您想要哪个天下,就得遵守哪个天下的规矩。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推开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他会选。
因为他不是朱元璋,他没有坐拥天下的资本。
他只是一个在欲望和现实之间摇摆的,懦弱的普通男人。
而懦弱的男人,最怕的,不是失去爱情。
是失去他们已经习惯了的,安稳的生活。
5
我回到家,没有开灯。
我把自己扔在沙发里,任由黑暗将我吞没。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
直到门锁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陈默回来了。
他打开玄关的灯,光线倾泻进来,有些刺眼。
他看到了坐在黑暗中的我,脚步顿了一下。
“你……回来了。”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没有。
他换了鞋,走到我面前,身上还带着咖啡馆里那股混杂着咖啡、香水和另一个人气息的味道。
很刺鼻。
“我和她……说清楚了。”他说。
“嗯。”我应了一声。
“她说她会辞职,离开这个城市。”
“嗯。”
我的冷淡,让他有些无措。
他站在我面前,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
“林舟,”他蹲下来,试图与我平视,“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说得真轻巧。
破碎的镜子,就算黏起来,也满是裂痕。
“协议呢?”我问,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他愣了一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份被他带走的协议。
纸张的边缘,有些卷曲,看得出被他反复揉捏过。
“林舟,我们真的要用这个东西……来维系我们的关系吗?”他问,语气里充满了挣扎,“这不公平。”
“不公平?”我终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陈默,你跟我谈公平?”
“在我一个人承受不孕的压力,一次次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你在哪里?你觉得公平吗?”
“在我为了这个家,放弃升职机会,把所有精力都用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时,你在做什么?你觉得公平吗?”
“在我满心欢喜地为你煲汤,等你到深夜,你却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寻找‘慰藉’时,你觉得公平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他的心里。
他的脸,一寸寸地白下去。
“我……”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默,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所谓的公平,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我从他手里拿过那份协议,和他一起,摊开在茶几上。
“现在,我们就来谈谈,属于我的‘公平’。”
我拿出笔,指着第一条。
“第一,忠诚义务。协议生效期间,甲方(陈默)不得与除乙方(林舟)外的任何异性,发生任何超出正常同事、朋友范畴的亲密关系。包括但不限于……”
我一条条地念。
“……单独用餐、观影、旅行;”
“……任何形式的身体接触;”
“……超过一百元的金钱或礼物赠与;”
“……深夜十二点后,非工作必要的线上联系。”
我念得很慢,很清晰,像在法庭上宣读一份判决书。
陈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这也太……”他想说“苛刻”,但没说出口。
“苛刻吗?”我看着他,“这只是把我们结婚时,那句含糊的‘忠诚’誓言,具体化了而已。你做不到吗?”
他沉默了。
“第二,财产透明。”我继续念,“协议生效期间,甲方所有收入,包括工资、奖金、项目分红等,必须在到账后24小时内,转入我们双方名下的共同账户。所有单笔超过五千元的支出,必须提前向乙方报备,并说明用途。”
“林舟!”他终于爆发了,“你这是在监视我!你把我当贼一样防着!”
“因为你就是贼。”我冷冷地回敬他,“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时间、感情和尊重。我现在,只是在收回我的财产。”
“婚姻不是公司,林舟!你不能用管理公司的方式来管理一个家!”他几乎是在咆哮。
“那是因为,你已经让这个家,失去了‘家’的属性。”我毫不退让,“你把它变成了一个你随时可以逃离的旅馆,一个你寻求安逸的避风港。现在,我只是想让它恢复一点秩序。”
我指着协议的最后一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部分。
“第三,违约责任。”
“若甲方违反以上任何一条,经乙方确认属实,则视为根本性违约。”
“甲方自愿放弃我们名下这套房产的全部产权份额,房子归乙方一人所有。甲方需在三十日内,配合乙方完成过户手续。”
“甲方自愿将其名下所有存款、理财、股票等资产的80%,作为精神损害赔偿,支付给乙方。”
“同时,本协议将作为我们离婚诉讼时的有效证据,甲方将作为过错方,放弃对任何剩余婚内共同财产的分割要求。”
当我念完最后一条时,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种被彻底剥夺的恐惧。
他可能在心里盘算过无数种我发现真相后的反应。
哭闹,争吵,冷战,甚至提出离婚。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我会拿出这样一份协议。
一份冷静到残忍,精准到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协议。
这份协议,不是在修复感情。
是在清算资产。
是在他用感情背叛我之后,我用法律,对他进行的一场合法的“掠夺”。
“林舟……你……你这是要我的命。”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
“我不要你的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的,是你对我,对这段婚姻,最起码的敬畏。”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忠诚不是选择,是底线。”
“你跨过了底线,就要付出代价。”
“签,还是不签。”
我把笔,递到他面前。
没有给他任何思考和喘息的时间。
他看着我,眼神里最后一点挣扎和侥G幸,也熄灭了。
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颤抖着手,接过了笔。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一笔,都像划在他的心上。
当他签下自己名字的最后一划时,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毯上。
我拿起那份签好的协议,一共两份。
我把其中一份递给他。
“收好。希望你永远用不上它。”
然后,我拿起另一份,转身走回卧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靠在门板上,双腿一软,缓缓滑坐在地。
眼泪,终于决堤。
6
协议签署后的第一个月,家里安静得像一座被遗弃的教堂。
陈默变了。
他开始准时下班,不再有“临时”的会议和“推不掉”的应酬。
他会主动走进厨房,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他会坐在沙发上,陪我看那些他以前从不感兴趣的电视剧。
每周六晚上八点,是我们协议里规定的“沟通时间”。
他会泡好两杯茶,坐在我对面,像做工作汇报一样,跟我聊他一周的工作,遇到的客户,画图的进展。
他的账户,也如约和我绑定了。
每一笔超过五千的支出,我的手机都会收到提醒。
大部分都是和他工作相关的正常开销。
一切,都按照协议上的条款,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我们的关系,看起来在“缓和”。
但只有我知道,这种缓和,像冬日湖面上的薄冰,看似平滑,下面却依旧是刺骨的寒冷。
我们之间,没有争吵,也没有了温情。
他对我,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补偿。
我对他,是一种程序化的应付和观察。
我们像两个在同一屋檐下合租的室友,遵守着共同制定的房屋守则,客气,疏离。
这种客气,就像一层保鲜膜,把我和他,严严实实地隔开了。
有一次,他给我带回一枚玉坠。
是很漂亮的和田玉,质地温润,雕刻着一株小小的石榴,寓意多子多福。
他说,是他去外地出差时,在一个老师傅那里求来的。
“他说这个很灵的。”他把玉坠放在我手心,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我看着那枚玉坠,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有接。
“陈默,”我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枚玉坠能解决的。”
他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期盼,慢慢黯淡下去。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看着他,“以为你准时回家,陪我看电视,给我买礼物,我们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默,你毁掉的,是我对你,对这段婚姻,最基本的信任。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现在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还爱你,或者原谅了你。”
我拿起那份被我锁在抽屉里的协议。
“是因为它。”
“我在履行我的合同义务,也在监督你履行你的。仅此而已。”
我的话,很残忍。
我知道。
但我必须让他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至少,现在回不去。
他默默地收回了玉坠,低着头,肩膀的线条垮了下来。
那一刻,我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脆弱。
一个曾经意气风发,在我面前永远自信满满的男人,现在,像一个被戳破了气球的孩子。
我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片荒芜。
7
在那之后,我们的“沟通时间”,变得更加沉默。
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说,我在听。
他说了很多以前从未说过的话。
关于他的童年,他的原生家庭。
他的父亲是个极其严厉的木匠,对他要求很高,却很少给他肯定。
他从小,就活在一种“我不够好”的恐惧里。
“我拼命读书,拼命工作,就是想证明给他看,我可以。”
“可是,我越想证明,就越觉得累。好像心里有个洞,怎么都填不满。”
他说,和我在一起,一开始觉得很安稳。
我理性,独立,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让他操心。
“你像一座坚固的房子,让我觉得很安全。”
“但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房子太坚固了,有时候,也会让人觉得……有点冷。”
“特别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之后。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我让你失望了。”
“那种失败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敢跟你说,怕你更难过。我也不敢跟任何人说,我觉得丢脸。”
“所以,我开始逃避。用工作,用应酬,来麻痹自己。”
我静静地听着。
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向我袒露他内心的黑洞。
“路安的出现,像一个意外。”
“她很年轻,什么都不懂,看我的眼神里,全是崇拜。”
“那种被需要,被仰望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人。”
“我知道这很自私,很可耻。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却没想过,这根稻草,可能会把另一个人也拖下水。”
他说完,看着我,眼睛里是深切的懊悔。
“林舟,我知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犯那样的错。”
我沉默了很久。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有酸楚,有悲哀,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我终于看到了他坚硬外壳下的软弱和挣扎。
也终于明白了,我们之间的问题,远比一个第三者,要复杂得多。
不孕,是导火索。
而我们之间缺乏深层次的沟通和共情,才是埋藏在婚姻地基下的炸药。
他需要的是崇拜和肯定,来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我需要的是理解和分担,来缓解我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
我们都把对方,当成了解决自己问题的工具。
却忘了,婚姻不是避难所,而是共同抵御风雨的战场。
“路安呢?”我问。
“什么?”
“她现在怎么样?”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起她。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她辞职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你觉得,她对你的喜欢,是真的吗?”我又问。
他苦笑了一下,“可能吧。也可能,就像你说的,她喜欢的,只是一个她想象出来的,成熟、强大、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陈默哥’。”
“当她发现,这个‘陈默哥’,其实也只是一个懦弱、自私的普通人时,那种喜欢,也就消失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好像也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只会用“累”来当借口的男人。
“陈默,”我说,“你说的对,房子太坚固,是会冷。”
“但那是因为,盖房子的人,忘了给它开一扇窗。”
“一扇,能让阳光照进来,也能让里面的人,看到外面风景的窗。”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光,在一点点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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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谈话之后,我们之间的冰,似乎融化了一点。
他不再只是程序化地履行协议。
他开始尝试着,去“开窗”。
他会把工作上遇到的难题告诉我,问我的意见。
他会和我分享他看到的一些有趣的新闻,或者搞笑的视频。
他甚至开始研究菜谱,周末的时候,笨手笨脚地学着做菜。
有一次,他做了一道番茄炒蛋,盐放多了,咸得发苦。
他一脸窘迫地看着我。
我尝了一口,却笑了。
“没事,下次少放点盐就行。”
他看着我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是协议签署后,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
不带任何表演和伪装。
家里,开始有了一点烟火气。
那枚被我拒绝的石榴玉坠,被他用一根红绳穿着,挂在了床头。
每天早上,阳光照进来,玉坠会泛起温润的光。
我有时候会看着那枚玉坠发呆。
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再试着相信一次?
相信他真的在改变,相信我们之间,还有未来。
就在我开始动摇的时候,我收到了路安的短信。
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舟姐,我是路安。有些事,关于陈默,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
我的心,猛地一沉。
“和他去年负责的那个‘云顶’地产项目有关。你最好,去查一查那个项目的招标过程,还有……最终的承建方。”
“我不想再骗你了。对不起。”
短信很短,信息量却很大。
“云顶”项目,我知道。
是陈默去年职业生涯里的一个高光时刻,他因为这个项目,拿了业内一个很有分量的大奖,也奠定了他在院里的地位。
招标?承建方?
我的职业敏感,让我瞬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我没有回复路安。
我关掉手机,走到床边。
陈默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他最近睡得很好,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皱着眉头。
我看着他的睡颜,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七年的男人。
我以为,我已经看到了他的全部。
他的坚强,他的软弱,他的背叛,他的悔过。
我甚至以为,我们正在走向一种新的“和解”。
可现在,路安的短信,像一把钥匙,在我面前,打开了另一扇我从未窥见过的门。
门后,是什么?
是更深的谎言?还是我完全不了解的,另一个陈默?
我拿起那份被我视作“武器”和“护身符”的协议。
白纸黑字,条款清晰。
它能约束他的行为,能保障我的财产。
但它能约束人心吗?
能揭开所有被掩盖的真相吗?
我忽然想起那个关于朱元璋的故事。
小贩用一句“天下都是您的”,换来了荣华富贵。
因为他看懂了皇帝的心思,顺应了权力的流向。
而我,用一份协议,暂时稳住了我的“天下”。
我以为,我也看懂了陈默。
我以为,我已经掌控了这场婚姻的走向。
现在我才发现,我看到的,或许只是他愿意让我看到的那一部分。
原来,我以为的真相,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
而真正的和解,不是签下一纸合约,而是准备好,迎接下一次,或许更加惊涛骇浪的对决。
我拿起手机,给我的律师助理,发了一条信息。
“帮我查一下,去年‘云顶’项目的所有招标资料,特别是最后中标的承建公司,‘华泰建设’的背景。”
窗外,天色将明。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