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末西南一隅，群山绵延，溪水杂草丛生。县城与乡下，只隔着二十公里，可这二十公里的路，对当时的乡人来说，仿佛横亘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险关。那条路，是老一辈天天要面对的日常，是赶集、走亲、讨生活的必经之道。没法绕，只有这条，那会儿的现实比故事还瘆人。
山路的尽头，是个极其陡峭的坡子。每次，不论赶集回家，还是走亲戚，都得爬上去。去年雨水大，泥泞一片，老人们嘴里念叨着：“这坡儿，搁马车都上不去哩！”那一片山林郁郁葱葱，极少有陌生人敢深入，除非你是附近庄子上的。不然一不小心，连人带牲口都能没影儿。有时候走到山顶，腿肚子颤颤悠悠，气喘得跟拉风箱似的，这会儿才知道后面那点事儿，原来真的发生过？
家里几辈人口口相传，说土匪有，但都是本地庄稼汉，吃不上饭，才伙出去干这营生。人数也少，三五成群，遇上结伴同行的老百姓，他们就默不作声，蹲山沟里不露面。踢到单门独户的，就蒙面跳出来，几句狠话，收点散碎银两，也不多要，绝不下狠手。明摆着，不干绝路生意。到底还是受乡里亲族束缚。
那帮匪，讳莫如深。衙差偶来，早有人通风报信，他们踩点溜得比谁都快。山路蜿蜒曲折，躲藏起来轻轻松松，谁能奈何？衙门不傻，也不傻耗着。朝九晚五，最多下乡装装样子，然后人走茶凉。真要一窝端，支援兵力高，消耗得慌，得不偿失。百姓早习惯了：一伙人结伴走路，串个亲，起码十来号，小孩子也算里头。这就是村民们的生存之道。
土匪们绝少对付护镖的，碰见就躲。因为什么？护镖的，多多少少练过功夫。当了半辈子的护镖，哪有软蛋？更何况，土匪人手太少，逮不住。山道狭窄，再壮的马也爬得喘气，护镖的还能拿点体力反击。有的直接趁对方力竭之前冲上去一顿操作，打跑了。
老人说，这些土匪就像个诡异的存在。抢归抢，队伍大了就溜，镖队就更不敢惹。明明人人都知道谁是谁，但只要没人捅破，就各自装傻，那股寒意，在山风里飘来荡去。
路边银杏树还在，几十年过去，坡还那么陡。换了现代，马力一般的小车都喘气，大巴司机每次开过去都能冒汗。那时没大巴，没自行车，走路靠两条腿。现在想想，那些被抢的瞬间，有点像缴路费。谁也不想真见血，闹大了，全庄难看。
至于真动手抢护镖车的，家乡人说，那不是普通山匪，得另起名字，叫乱贼。这种人，别说乡亲，连朝廷都不放过。只要动手，必招来大规模剿匪，砍头那叫一个快。通常不长命。结果，沦为野史轨迹，没人再念叨。
这事一说到镖师，画风突变。人们总好奇，老电影里的镖师真有那样厉害？单人匹马，身穿铁甲，拄剑披风，挡五十土匪于山口，听起来有点像神话。可观众爱看，没人较真，现实中，不见得都是一打十的狠人。
往细处查，镖师绝不是随便哪儿练几手拳脚那么简单。正规镖局讲规矩，专业出身，师门渊源，多一分拉拢少一分仇。武功和情谊两手抓。师兄弟间同吃一锅饭，生死相托，有时候为了一个伙计搭上命也不奇怪。就算不是百炼成钢，这种“保镖”的气场也容易让人敬畏。哪家镖局出过事，全行业都知道，损失大了，也是招牌。
还有人问，这些镖师都是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其实未必。镖局之间不止比武力，更比关系网。一个大镖局，得维系好方圆数百里的人脉，上到官绅下到山贼。拜山头，送礼节，节庆互串，江湖规矩从头到脚学一遍。山头刁钻的大当家，酒桌有交情，最关键的是日常利益牵扯。山贼知道袍兄弟过路，礼数也不会撕破脸。
不得不说，现实和传说割裂得厉害。有家镖局，头阵是几名趟子手，走前面，一路喊堂号，显眼得紧。路两侧有贼人，按捺不动。“别冲，别动！”理由很简单：总镖头是山寨大哥的老友，每年还得上山祭拜。台面下，礼来礼往，钱到位，双方都懂规矩。山贼知道这夥人动不得。有位贼头在林子里挑眉，“这些兄弟怎么又来了？大师兄会不会在里面！”一边跟小弟嘀咕完，索性出来露个脸，和镖局寒暄两句，仿佛就是老乡聚会。
反过来，难道说走镖只靠人情？其实，真不是。话再说回来，有次镖局遇到素未谋面的贼人。趟子手试探着自报家门，对方理都不理，硬要抢，说白了没交情，背景又不够硬，一刀两断。这时候，镖队不能怂，赶紧撤回通报总部，准备死拼一场。毕竟江湖讲“面子”，更讲底气。真要打，拼实力也不会心慈手软。
镖师们，一面和山头勾连，一面随时防备幕后扎刀。看起来江湖无情，其实人情世故才是最大规则。镖局背后师门、宗族、财力，层层相扣，现实中根本没人敢光天化日之下硬抢。就算真敢动刀子，也不会招摇，不然下一步被剿的就是自己。
不过传到老一辈嘴里，镖师连江湖规矩给讲清楚了。说起来热闹，其实半真半假。去年重修山路的时候，有人甚至刨出来一堆碎银片。村里老人嘬着牙花子，愣是说那是当年逃难扔下的家底。什么镖师传奇，什么山贼劫恶，到了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地鸡毛。
一边是镖师讲义气拼命守规矩，一边是乡下土匪鸡贼地挑软柿子捏。到底哪个更能代表那时的江湖？没法给个明确答案。谁说得准，今儿镇上那家老镖局还剩着几样真家伙？也许一夜梦醒，故事都成了酒桌谈资。
倘要说镖师为什么让土匪敬畏，或许真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关键还是江湖里的那点情面，规矩，和某种说不清的“共识”。这点，共产党解放后全部推翻，土匪没了，镖局也没了，剩下都在民间传说里头。
今天的坡还屹立不倒，偶有村民唠叨那会儿的土匪、镖队，似乎又有点隔世模样。车子开不上去，司机骂声连天，没人再记得那段阴影和心惊肉跳，村民们只是把它当个过去的趣事。现实变得太快，谁还关心那会儿土匪到底抢没抢过镖师呢——
总归，江湖曾经在这一带有过，走镖的，打劫的，凡人也罢，英雄也好，最后不过都是山路上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