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四年七月的一个晚上,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在高明五坑山寨的大帐里,"大同军"的军师戴梓贵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就被几个黑影按住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冰凉的麻绳已经勒进了肉里。
借着月光一看,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还跟他称兄道弟、一口一个"军师"叫着的盟友——客民首领朱景旦。
这哪是什么兵变,这就是一场把人性扒得底裤都不剩的绝地求生。
在生死存亡的红线面前,所谓的江湖义气,连双草鞋都不如。
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唠唠。
很多人觉得1864年天京一破,洪秀全一死,太平天国这档子事就算翻篇了。
其实不然,大戏散场后的那些散兵游勇,往往比正规军还要疯狂。
这支两万人的"大同军",说是太平军余部,其实早就没了当年的信仰,从广西一路流窜到广东,就是一群饿红了眼的狼。
他们一头扎进高明、高要这片地界,正好撞上了广东历史上最惨烈的"土客械斗"尾声。
那时候,本地土著(土民)和外来移民(客民)杀得不可开交。
客民处于劣势,一看来了这么一帮带着洋枪洋炮的"强援",立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两边一拍即合,拜了把子,甚至还得了个瑶族首领李天参的加盟。
这帮人凑在一起,那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复国大军",在高明五坑那一带筑寨自守,那是相当的嚣张。
但这帮人忘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靠抢劫维持的交情,比纸还薄。
转折点就在高要县的活道村。
这村子那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赵姓族人修了碉楼,挖了深壕,这就是个带刺的刺猬。
可对于急缺粮食的"大同军"来说,这就是必须拿下的粮仓。
七月初六那天,戴梓贵指挥着大军把活道村围了个铁桶一般。
那场仗打得,简直没法形容。
从早上轰到下午,炮弹跟不要钱似的往村里砸。
土勇们的火药打光了,围墙也被推平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九百多名老弱妇孺全都躲进了赵氏大宗祠,指望着祖宗显灵能保个平安。
结果呢?
杀红了眼的"大同军"冲进去,干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放火。
九百多条人命,就在那一夜之间化成了灰。
这把火烧得太绝了,直接把自己最后的退路也给烧断了。
这种毫无底线的杀戮,除了激起更疯狂的报复,换不来半点生存空间。
这一把火捅破了天,周围十里八乡的土著宗族彻底暴走了,连带着清廷正规军也坐不住了。
广东提督高连升、总兵卓兴带着精锐的"潮州勇"就把这帮人给围了。
最惨烈的一幕发生在银江。
当时"大同军"正准备渡河去攻打银江围,结果犯了兵家大忌——半渡。
人刚到河中间,对岸埋伏好的百丈保土勇突然开火。
前锋那是下饺子一样往河里掉。
这还没完,最绝的是总兵卓兴。
这哥们是个狠角色,找了当地向导,抄小路从侧翼杀了出来。
这一招"拦腰斩"太致命了。
一边是土勇复仇的怒火,一边是正规军的降维打击。
前几天还不可一世的"大同军",瞬间崩盘。
史料上记载这一段特别冷血,就几个字:"尸横遍野,水为之赤"。
翻译过来就是,河水都被血染红了,根本分不清是兵还是匪。
残部狼狈逃回五坑老巢,这时候,所谓的盟友关系彻底破裂了。
五坑的客民首领们心里那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外面全是清军和要报仇的土勇,再跟着戴梓贵混,那就是全族灭绝的下场。
怎么换条活路?
唯一的筹码就是戴梓贵的脑袋。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不可一世的"军师"被五花大绑,像头待宰的猪一样送到了清军大营。
你以为卖了队友就能活?
清廷这回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
对于这帮收留过"长毛"、搞出过大屠杀的客民,官府给出的方案简直是"连根拔起"。
同治六年(1867),一道冷冰冰的命令下来了:强制迁徙。
所有涉事的客民,必须离开世居的高要、高明,被分散安插到新宁、清远,甚至是最偏远的海南岛(琼州)。
每人给个几两银子的"安家费",听着好听,其实就是流放。
官府还在花名册上记了一笔死命令:"日后如有私回者,格杀勿论"。
这招太毒了,直接把这群人的根给刨了。
这不叫搬家,这叫把一个族群的历史,从这片土地上物理删除了。
后来的事儿就更唏嘘了。
高要回龙堡那边立了个"义勇祠",专门祭祀那些战死的土勇,香火那是相当旺。
而那些曾经啸聚山林的"大同军",还有那些被卷进绞肉机的五坑客民,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烟尘里。
这事儿吧,越琢磨越觉的后背发凉。
戴梓贵以为自己是来复国的,结果成了投名状;客民以为找了大腿,结果招来了灭顶之灾。
同治七年,最后一批被迫迁徙的客民登上了去海南的破船。
那一刻他们大概才明白,在这场乱世的大赌局里,从来就没有赢家,有的只是谁输得更惨一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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