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鱼”只剩不到两百条,比大熊猫还稀罕,可它偏偏不是明星,连热搜都没上过。2005年班玛县那条一米一四的“巨猫”被捞上来时,已经硬了,像一条冻僵的龙,现在躺在西宁的标本柜里,张着嘴,好像还在问: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错就错在它太挑食,非要喝雪水,非要游回出生地谈恋爱。三十年间,长江上游咔咔竖起一百二十座水电站,温水一冲,洄游的路直接成了悬崖。本来从岷江到汉江都是它的客厅,如今被切成三截小孤岛:青海玛可河剩五十尾,陕西太白河三十尾,四川岷江支流凑不齐一百尾,加起来还没一个小学班级人多。
人工繁殖听起来像救命稻草,可背后全是笨功夫。中科院那帮人把实验室搬进高原,先给鱼盖了个“假雪山”——水温常年4到12℃,灯照模仿日照时间,连饲料都要攥出30%的摇蚊幼虫味。十五年后,第一尾人工娃才甩尾。去年八月,二十四尾“富二代”被装了十年期芯片重新扔回河,像给它们发了一张“死亡追踪机票”。
别觉得只是救一条鱼,川陕哲罗鲑要是彻底消失,整条高山冷水链就松了最顶端那颗螺丝。它一张嘴,五公里内的小鱼数量立刻被摁住,藻类不敢疯长,水清得能照见自己的良心。青木川保护区的红外相机拍到过它跃出水面撕水鸟,那画面比《动物世界》还野,也提醒人:这不是温顺的观赏品,是活在冰刀水里的顶级刺客。
麻烦没完。基因池浅得能一眼望到底,近交系数0.35,相当于让堂兄妹反复结婚;三江源径流量十年掉了一成二,雪线往上爬得比退休老干部的血压还快;去年青海还抓了七起偷捕,有人想把它当“冷水三文鱼”卖,一百五一斤,风险比贩毒低多了。专家开出的药方听着像跨省大型团建:岷江、汉江上游统一留生态水,三省轮流放鱼,还要把人工娃训练出“怕人”的本能,否则放回河里也是送外卖。
好在国际朋友圈终于看见了。IUCN今年把它写进全球五十最濒危淡水鱼名单,洋专家带着基因库协议飞北京,一起给这条三百万年前的老顽固续命。救“猫鱼”说到底是在救自己——谁也不想以后给娃指博物馆说:看,这是雪山活化石,因为咱们当年懒得关几道闸,它就永远只能躺在玻璃柜里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