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窝蜂的赞美与一箩筐的偏见相互碰撞,甘肃人的真实面貌究竟何在?
被曲解的甘肃人:历史偏见的幽灵仍在游荡
时至今日,外地人对甘肃仍抱持着两种极端想象:要么是骑着骆驼上学的荒蛮之地,要么是纯朴如原始人的“精神净土”。这两种想象同样可笑,同样充满居高临下的审视。
民国时期,某些沿海来的“观察家”们带着文明人的优越感,写下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的“甘肃见闻”。1933年上海《时代日报》的《租妻》一文,言之凿凿地声称甘肃存在“兄弟合租妻子”的陋习;1941年《文化新闻》的《秦陇风光》更是信口开河,宣称甘肃孩童“从未见过裤子”。
这些荒谬记载背后,是当时社会对甘肃的集体意淫。更可悲的是,这种文化歧视并非来自外部——当时派往甘肃的某些官员,不但不思建设,反而带头嘲笑本地人“呆头呆脑”。这种内部殖民的心态,比外部的误解更具破坏性。
热情的面具:旅游工业下的表演性好客
如今,甘肃人学会了用热情迎接四方游客。兰州出租车司机的周到服务,牛肉面馆的贴心提示,马拉松赛道两旁的加油呐喊,无不展示着一个开放包容的新甘肃。
但我们必须清醒发问:这份热情中,有多少是真诚待客的本性,有多少是旅游经济催生的表演?
在永昌路,商家明晃晃地挂着“外地游客8折”的招牌;奶茶店随杯附赠旅游攻略;出租车司机“恰好”停在合作商户门口。当热情被明码标价,当好客变成营销策略,我们还能否将其视为甘肃人的本性?
这不是质疑甘肃人的真诚,而是提醒大家警惕将任何地域特质简单化、浪漫化的倾向。在旅游业的巨轮下,每个目的地都在学习如何包装自己,甘肃也不例外。
豪放的真相:生存压力下的坚韧求生
外地人喜欢赞美甘肃的“豪放”,欣赏丹霞地貌的壮美,吟诵“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但他们可曾想过,这种豪放背后,是严酷自然环境下的生存智慧?
甘肃人不是天生豪放,而是在与贫瘠土地、干旱气候的长期抗争中,磨炼出了坚韧的品格。当江南水乡的文人吟风弄月时,甘肃人在与风沙搏斗;当沿海商埠繁华似锦时,甘肃人在黄土坡上艰难求存。
这种坚韧被美化成了“豪放”,就如同将贫困美化成“简朴”。我们欣赏甘肃的壮美风光,却选择性忽视这片土地上的生存艰辛。这种浪漫化想象,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傲慢?
多元的假象:文化融合背后的身份困境
官方叙事喜欢强调甘肃的多民族和谐共处,展示回族、东乡族、汉族等各族群众其乐融融的画面。但现实永远比宣传复杂。
在积石山县的移民社区,多民族群众确实比邻而居,但文化隔阂真的消失了吗?语言障碍、生活习惯差异、宗教信仰冲突,这些现实问题不会因住进同一社区就自动解决。
张家川人在湖北经营拉面馆,为了迎合当地口味调整汤底,这表面上是文化适应,实则是生存压力下的妥协。当甘肃文化符号被稀释、被改造,这是多元融合的胜利,还是本土文化式微的开始?
烟火气的背后:日常生活的沉重与韧性
游客们赞美兰州的烟火气,迷恋牛肉面的香气,陶醉于黄河茶摊的闲适。但他们看到的,只是浮光掠影的表象。
凌晨四点起床的和面师傅,一天工作十二小时的烤肉摊主,在黄河边喝茶却惦记着明日生计的本地人——这些才是甘肃烟火气的真实底色。
兰州千余家牛肉面馆升腾的不仅是香气,更是无数家庭的生活希望;黄河岸边的秦腔不仅是娱乐,更是负重前行中的精神慰藉。将这种沉重的生活美学浪漫化为“烟火气”,是对劳动者艰辛的轻慢。
结语:打破滤镜,看见真实的甘肃人
甘肃人既不是蛮荒之地的野人,也不是理想化的道德完人。他们是复杂、多元、充满矛盾的个体,无法用任何单一标签定义。
今天,我们需要打破对甘肃人的所有滤镜——无论是历史偏见还是现代浪漫化想象。甘肃人不需要被怜悯,也不需要被神化,只需要被真实地看见、平等地对待。
那些还在问“甘肃人是否骑骆驼上学”的人,暴露的不是无知,而是根深蒂固的地域歧视。那些将甘肃捧为“精神净土”的人,进行的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文化消费?
真实的甘肃人,正在用自己的行动打破所有这些刻板印象。他们不需要任何人的定义,他们正在书写自己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