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艾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冷汗浸透了她后背的真丝睡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凄厉的呜咽,像极了她刚刚“看到”的声音。
那不是梦。
那是一种清晰得如同亲历的预知。
【黑色轿车,失控地撞向高架桥的护栏……玻璃碎片像钻石一样飞溅……顾远帆的侧脸,额角流下的血,触目惊心……副驾驶座上,林微雨尖叫着,那张她看了七年的闺蜜的脸,此刻写满了恐惧和……爱意。】
这个画面,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和轮胎摩擦的焦糊味,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最让她窒息的,是顾远帆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艰难地伸出手,想要去握住林微雨的手。
而不是她,苏青艾。他交往了七年的未婚妻。
她拿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顾远帆的电话。
“喂?青艾,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做噩梦了?”电话那头,顾远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一丝刚被吵醒的慵懒。
苏青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翻涌的恶心感。“你在哪儿?”
“在家啊,还能在哪儿。刚睡下,明天不是还要陪你去试婚纱吗?”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宠溺。
【骗子。】
苏青艾的预知能力,从记事起就伴随着她。它从不预告好事,只会在灾难降临前,用最残酷的方式将她拖入深渊,逼她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这一次,它不仅带来了死亡的预告,还捎来了一份长达数年的背叛。
“顾远帆,”她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林微雨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那头瞬间的沉默,像一记重锤砸在苏青艾的心上。
“青艾,你胡说什么呢?微雨怎么会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又想多了?”顾远帆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和心虚。
“我看到你们出车祸了。”苏青艾一字一顿,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在城东那座跨江高架上,一辆黑色的蔚来,车牌号是江A·7418G。你为了护着她,整个左半边身子都被挤烂了。”
电话里,只剩下电流的滋啦声和另一个人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他慌了。车牌号都对上了。】
许久,顾远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强撑:“苏青艾!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就因为你那些神神叨叨的第六感,你要给我判死刑吗?”
“所以,你们真的在一起。”不是疑问,是陈述。
顾远帆彻底撕破了伪装,声音也冷了下来:“是,我们是约了一起喝了杯咖啡,她最近心情不好,我作为朋友安慰一下不行吗?你非要闹成这样?”
朋友?
苏青艾想笑,喉咙里却像堵了棉花。预知画面里,林微雨身上穿的那件男士白衬衫,就是她上周刚给顾远帆买的。他们在车里接吻,他叫她“小雨滴”,而不是那个他叫了七年的“青艾”。
“顾远帆,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苏青艾闭上眼,将那血腥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婚纱我不试了,房子归你,车子归我。祝你和林微雨,白头偕老,黄泉路好。”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了顾远帆和林微雨的所有联系方式。
她瘫倒在沙发上,身体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愤怒和后怕。七年的感情,原来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她的闺蜜,她的未婚夫,全世界最亲近的两个人,联手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刀。
可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
【那个车祸……我必须阻止它。】
她恨顾远帆,恨林微雨,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就这么消失。她的预知能力是诅咒,也是枷锁。她看见了,就必须背负。
怎么阻止?报警?说她预知了未来?警察只会把她当成疯子。打电话通知他们?他们只会以为是她分手的报复。
她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目光扫过桌上的日历。预知画面里,车载广播正在播报日期——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还有三天。
三天后,他们会在那座高架桥上,因为躲避一只突然冲出的流浪猫而失控。
苏青艾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需要一个破局点,一个能瞬间改变她、顾远帆、林微雨三个人命运轨迹的变量。一个足够大,大到能让三天后的那场“约会”彻底泡汤的变量。
她拿起包,换了身衣服,冲进了雨幕里。
她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能让顾远帆的世界,彻底崩塌的地方。
民政局。
她要结婚。
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用一场荒唐的婚姻,来冲毁另一场注定的死亡。
***
“长夜”酒吧里,音乐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荷尔蒙的混合气息。苏青艾坐在吧台角落,一杯最烈的威士忌放在面前,她却一口没动。
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审视着周围的每一个单身男性。
【太年轻,不行。太油腻,恶心。那个看起来像个海王,算了。】
她需要一个干净、稳重、看起来急需一个妻子来应付什么麻烦的男人。这是一场交易,她需要一个完美的交易对象。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男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微开,透着一股禁欲又松弛的矛盾感。他很高,即便坐着,也比周围的人高出一截。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微不可查的消毒水味,瞬间压过了酒吧里的浑浊空气。
“一杯水,谢谢。”他对酒保说,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泛音。
苏"青艾的目光落在他放在吧台上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似乎是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迹,但现在却是空的。
【有故事的男人。或许,也是个被伤害过的人。】
苏青艾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直视着他。“先生,想结婚吗?”
男人闻言,终于侧过头来看她。他的眼神很深,像一口古井,不起波澜,却仿佛能洞悉一切。他打量了她几秒,目光平静,没有轻佻,也没有惊讶。
“理由。”他惜字如金。
“我需要立刻结婚,随便和谁都行。”苏青艾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你看起来,也像是有麻烦需要解决。我们可以合作,各取所需。婚后互不干涉,财产各自独立,时机成熟了就离婚。”
男人沉默了片刻,端起酒保送来的水喝了一口。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有一种沉稳的性感。
“我叫陆枕山。”他说。
一个很有力量感的名字。枕着山而眠,该是何等的安稳。
“苏青艾。”
“苏小姐,”陆枕山放下水杯,黑沉的眸子锁着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青艾摇头。
“你知道和我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能摆脱我的麻烦。”苏青艾说得斩钉截铁。
陆枕山看着她,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她抓不住。他像是欣赏,又像是怜悯。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苏青艾愣住了,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和谈判技巧,竟然一个都没用上。
“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陆枕山站起身,理了理西装的下摆,“带上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仿佛笃定她明天一定会去。
苏青艾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很久才回过神来。她拿起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也点燃了她心中那点疯狂的火苗。
赌一把。
用自己的下半生,赌顾远帆和林微雨的命。
第二天早上九点,苏青艾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雨已经停了,天空被洗得湛蓝。
陆枕山已经在了。他换了一身休闲的灰色衬衫,少了昨晚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温和。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安静地站在台阶下,像一棵沉默的松树。
看到她,他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拍照,填表,签字,盖章。当那两个红本本递到他们手上时,苏青艾还有些恍惚。
她,苏青艾,和一个认识了不到十二小时的男人,结婚了。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
“恭喜你,陆太太。”陆枕山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苏青艾捏紧了手里的红本本,这才有了点真实感。“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去我家。”陆枕山言简意赅,“你住的地方,不方便。”
苏青艾一怔。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解释这一切。住在家里,确实会引来无数盘问。
“好。”她答应了。
陆枕山的车是一辆很低调的黑色辉腾,和他的人一样,沉稳,不张扬。车里很干净,只有一股和他身上一样的松木香气。
“你最好给顾远帆打个电话。”陆枕山一边开车,一边平视着前方。
“为什么?”苏青艾不解。
“让他知道,你结婚了。这样,你的‘变量’才足够大。”陆枕山淡淡地说,“不是要改变他的命运轨迹吗?那就变得彻底一点。”
苏青艾的心猛地一沉。这个男人,似乎什么都看透了。
她拿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放出顾远帆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几乎是秒接。
“青艾!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知道错了,你听我解释……”
“顾远帆,”苏青艾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我结婚了。就在刚才。”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青艾能想象出顾远帆那张错愕、震惊、不敢置信的脸。
“你……你说什么?结婚?和谁?苏青艾你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苏青艾看了一眼身边专心开车的男人,“我现在和我先生在一起,要去我们的新家。以后,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完,她再次挂断电话,关机。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陆枕山始终没有看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不好奇吗?”苏青艾忍不住问。
“好奇什么?”
“我的过去,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枕山转动方向盘,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那是你的事。我也有我的目的。”他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苏青艾,记住我们的约定。这是一场交易,不要投入任何不必要的感情。”
他的眼神冷静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对这场婚姻的幻想。
“好。”她点头。
陆枕山的家是一个极简风格的大平层,黑白灰的色调,一尘不染,空旷得有些冷清。
“主卧你住,我住书房。”他放下车钥匙,“家里东西很全,缺什么自己买。这张卡你拿着,没有密码。”
他递过来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苏青艾没有接。“我们约定过,财产各自独立。”
陆枕山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将卡收了回去。“随你。晚饭想吃什么?”
“我……”苏青艾有些无措,七年来,都是她照顾顾远帆的饮食起居,她已经忘了被人问“想吃什么”是什么感觉。
“冰箱里有食材,我随便做点。”陆枕山没等她,便走进了厨房。
苏青艾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那个男人熟练地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蔬菜和肉类,开始清洗、切配。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不知道,这场为了拯救仇人而开始的婚姻,会将她带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深渊,还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港湾。
她只知道,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快到了。
***
和陆枕山同住的日子,比苏青艾想象中要平静。
他是个作息极其规律的人,早睡早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除了早晚会打个照面,几乎没有交集。
他不做饭的时候,会点外卖,永远是两份,一份放在餐桌上给她。他从不问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仿佛她只是这个房子里一个无声的摆设。
这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让苏青艾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但顾远帆的电话和信息,却像疯了一样涌进来。她换了手机号,他就通过各种共同朋友来找她。内容无非是忏悔,求原谅,以及质问她为什么能这么快就嫁给别人。
苏青艾一概不理。
她只是每天盯着日历,计算着八月十五日的到来。
时间越近,她就越焦虑。
她会不受控制地闪回那个血腥的画面,甚至开始出现幻听,耳边总是回响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
八月十四日,中-秋节前一天晚上。
苏青艾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她赤着脚走到客厅,想倒杯水,却看到书房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透出光亮。
陆枕山还没睡。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透过门缝,看到陆枕山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相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相框,宽阔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苏青艾的心莫名一动,正想退回去,陆枕山却开口了。
“睡不着?”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苏青艾只好推开门走进去。“抱歉,吵到你了?”
“没有。”陆枕山转过身,将那个相框反扣在桌面上。他的动作很快,但苏青艾还是瞥见了,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甜的女孩。
是他的前妻?还是……
“明天,就是你害怕的那一天?”陆枕山看着她,眼神平静。
苏青艾点了点头,喉咙发紧。
“怕他们死?”
“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她垂下眼眸,“虽然他们背叛了我。”
陆枕山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松木香将她笼罩。
“苏青艾,”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有些事,是命运的必然。你不是神,你救不了所有人。”
“可我看见了!”她有些激动地抬起头,眼眶泛红,“我看见了,我就不能不管!”
“那就交给我。”
“什么?”苏青艾愣住了。
“明天,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陆枕山的声音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处理。”
苏青艾怔怔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明明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却从不过问细节。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却说“交给我”。
这一晚,苏青艾睡得格外安稳。这是她得知真相后,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第二天,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苏青艾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她守在电视机前,不停地刷新着本地新闻的APP。
陆枕山一大早就出门了,只留下一句“相信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她心上凌迟。
下午四点,是预知画面里车祸发生的时间。
四点整,苏青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四点零一,四点零二……
什么都没有发生。新闻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关于交通事故的报道。
五点,六点,天色渐晚。
苏青艾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林微雨带着哭腔的声音。
“苏青艾!你满意了?!你这个疯子!”
苏青艾的心一沉。“出什么事了?”
“你还问我出什么事了?远帆……远帆被警察带走了!”林微雨歇斯底里地喊道,“警察说他涉嫌商业贿赂和职务侵占!有人把他这几年做的所有假账都举报了!是你干的对不对?你为了报复我们,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商业贿赂?职务侵占?
苏青艾彻底懵了。
顾远帆的公司是他们家自己的,他怎么会……
【除非,公司里还有别的股东,而他动了别人的蛋糕。】
“一定是你那个新傍上的野男人干的!苏青艾,我不会放过你的!”林微雨咒骂着挂断了电话。
苏青艾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回神。
所以,车祸没有发生。
因为顾远帆在车祸发生前,就被警察带走了。他根本没有机会和林微雨一起开车上那座高架桥。
是陆枕山。
一定是他做的。他用另一种方式,阻止了这场灾难。
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陆枕山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份打包好的月饼,看到苏青艾,神色如常。“饿了吗?”
苏青艾冲过去,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是你做的,对不对?”
陆枕山将月饼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下皮鞋。“嗯。”
“你怎么……”
“我查了顾远帆的公司。他为了拿到城东那个地产项目,向负责人行贿。同时,他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公司一大笔钱,给林微雨买了一套公寓。”陆枕山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青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事情,顾远帆瞒得滴水不漏,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陆枕山是怎么在短短几天内查到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陆枕山看着她,黑色的眼眸里情绪难辨。“一个能帮你解决麻烦的人。”
他没有正面。
“为什么帮我?”苏青艾追问,“我们只是一场交易。”
“因为……”陆枕山顿了顿,抬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水,“我不想我的妻子,为了别的男人担惊受怕。”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苏青艾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
顾远帆的事情,像一颗炸弹,在他们共同的圈子里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以为是苏青艾因爱生恨,闪婚后利用新丈夫的势力进行报复。一时间,各种难听的揣测和流言蜚语向她涌来。
苏青艾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她换了工作,切断了和过去所有圈子的联系,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而她和陆枕山的关系,也在这份平静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依然话不多,但不再像最初那样冷硬。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在她来例假时默默煮好红糖姜茶,会在她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玄关的灯。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春雨一样,无声地滋润着苏青艾干涸的心田。
她开始好奇他的过去。那个相框里的女孩是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印痕,又属于谁?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陆枕山却总是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
他的书房,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禁区。
直到有一天,苏青艾提前下班回家,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她听到里面传来陆枕山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证据还不够。我说了,我要的不是让他坐牢,我要的是真相。”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继续查!一年前城南立交桥那场车祸,所有的细节,我都要!”
城南立交桥?车祸?
苏青艾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悄悄退了回去,装作刚回来的样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青艾状似无意地提起:“我今天路过城南立交桥,好像封路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枕山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嗯,常规检修。”
【他在撒谎。】
苏青艾的心沉了下去。
她开始偷偷调查一年前发生在城南立交桥的车祸。很快,一条当时的社会新闻映入她的眼帘。
新闻标题是:《医学天才陨落!仁心医院外科第一刀江医生车祸身亡,肇事车辆逃逸》。
报道里说,一年前的中秋节,仁心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外科主任江芷,在下班途中被一辆超速闯红灯的汽车撞上,当场死亡,肇事车辆至今没有找到。
江芷……
苏青艾点开新闻配图,一张清秀温婉的女孩照片弹了出来。
是她。
是陆枕山书房相框里的那个女孩。
而报道里,江芷的未婚夫,名叫——陆枕山。
苏青艾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原来,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迹,是为她留的。
原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是因为他曾经也是一名医生。
原来,他不是冷漠,只是把所有的热情和爱,都随着那个叫江芷的女孩,一同埋葬了。
那么,他娶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因为巧合?因为那天晚上,他们在酒吧相遇了?
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了苏青艾。她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局里。
她需要真相。
她决定,要用自己的能力,去看一看陆枕山的过去。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主动去预知一个人的过去或未来,会消耗她大量的精力,甚至可能会遭到反噬。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找了一个陆枕山外出的下午,走进了他的书房。
她拿起那个被他反扣在桌上的相框,照片上,江芷笑得灿烂,她身边站着的,是穿着白大褂的陆枕山,年轻,英挺,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苏青艾闭上眼睛,手指抚上照片。
【让我看看,一年前的那个中秋节,到底发生了什么。】
瞬间,天旋地转。
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急诊室的红灯,冰冷的器械,陆枕山穿着手术服,疯了一样地给一个血肉模糊的病人做着心肺复苏,嘴里喃喃地喊着:“芷芷,醒醒,看着我……”】
【交警队里,陆枕山看着监控录像,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疯狂逃离现场。】
【酒吧里,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眼神空洞,直到她出现,坐到他身边,问他:“先生,想结婚吗?”】
画面飞速切换,最后,定格在一个苏青艾从未见过的场景。
那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停车场。
两个男人正在对话。
其中一个,是顾远帆。
而另一个,赫然是陆枕山。
时间,是在他们领证后的第二天。
“陆先生,您让我办的事,我都办妥了。”顾远帆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和恐惧,“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苏青艾伤得透透的,让她对男人彻底失望。等您的计划成功,您答应我的城东那个项目……”
陆枕山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冰:“管好你的嘴。如果让苏青艾知道半个字,我不介意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轰隆——!
苏青艾猛地睁开眼睛,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什么……意思?
顾远帆的背叛,是陆枕山安排的?
不,不对。她预知到顾远帆和林微雨的车祸时,还不认识陆枕山。
那段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青艾感觉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她好像抓住了线头,却怎么也理不清。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个全新的,清晰无比的画面。
**不是预知未来,而是回溯真相。**
**一年前,城南立交桥。**
一辆黑色的蔚来轿车,正在超速行驶。
驾驶座上,是顾远帆。
副驾驶座上,是林微雨。
他们刚参加完一个酒会,顾远帆喝了酒,林微雨劝他不要开车,他却不听,还一路和林微雨打情骂俏。
在一个路口,他们闯了红灯。
砰——!
一声巨响。
他们的车,狠狠地撞上了一辆正常行驶的白色小轿车。
白色轿车的司机,当场死亡。
顾远帆和林微雨慌了。他们趁着夜色,趁着周围没人,驾车逃逸了。
那个被他们撞死的无辜司机,就是刚刚结束一台长达十小时手术,开车回家的江芷。
而苏青艾之前预知到的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未来!
**那是过去!是已经发生过的,被尘封的真相!**
她的能力,第一次出现了偏差。它让她看到的,不是顾远帆和林微雨即将发生的死亡,而是他们早就犯下的罪孽!
那辆蔚来,车牌号江A·7418G,就是顾远帆的。
他一直没有换车!
所以,陆枕山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肇事者是顾远帆。
他接近她,和她结婚,不是偶然。
他利用她和顾远帆的关系,来调查,来搜集证据。
他把她当成了一颗棋子。一颗,复仇的棋子。
苏青艾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她以为的救赎,她以为的港湾,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以为的温暖和守护,不过是猎人对猎物,在收网前,最后的伪装。
***
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陆枕山回来了。
苏青艾迅速将相框放回原位,整理好情绪,走出了书房。
“回来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嗯。”陆枕山换了鞋,看到她泛红的眼圈,微微蹙眉,“怎么了?不舒服?”
他走过来,习惯性地想抬手探她的额头。
苏青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陆枕山的动作僵在半空。空气,在瞬间凝固。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收回了手。“你……知道了?”
苏青艾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是,我都知道了。”她的声音在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痛,“一年前的车祸,肇事者是顾远帆。你娶我,就是为了利用我,接近他,为你的未婚妻报仇。”
她以为陆枕山会辩解,会否认。
但他没有。
他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和痛苦。“是。”
一个“是”字,将苏青艾所有的幻想击得粉碎。
“陆枕山,你真行。”苏青艾笑了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你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看着我为你心动,为你卸下防备,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苏青艾歇斯底里地打断他,“你没有利用我吗?你敢说你对我那些好,不是装出来的?不是为了让我死心塌地地帮你?”
陆枕山的薄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在苏青艾看来,就是默认。
“我们离婚吧。”苏青艾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你的仇,你自己去报。我苏青艾,不奉陪了。”
她转身就要回房收拾东西。
手臂,却被他从身后用力攥住。
“青艾,你听我解释。”陆枕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恳求,“一开始,我承认,我确实是抱着利用你的目的。我知道你是顾远帆的未婚妻,我想通过你,拿到他最核心的证据。”
“所以,你在酒吧的出现,根本不是偶遇!”
“不是。”陆枕山艰难地承认,“我调查了你很久。我知道你和顾远帆感情不和,我知道你有时候会去那家酒吧。那天晚上,是我故意制造的相遇。”
苏青艾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陆枕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仿佛生怕她跑掉,“和你相处的每一天,我都在失控。我本来只想做一场交易,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会在意你的情绪,会因为你开心而开心,会因为你做噩梦而心疼。我……”
“够了!”苏青艾用力甩开他的手,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陆枕山,你分得清吗?你对我,究竟是愧疚,是习惯,还是……把我当成了江芷的替代品?”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进了陆枕山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没有。”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任何人。你就是你,苏青艾。”
“我不信。”苏青艾摇着头,泪水决堤,“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她跑回房间,锁上了门。靠着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
原来,她逃离了一个骗局,又掉进了另一个更大的骗局。
她以为的救赎,到头来,是一场最残忍的利用。
门外,陆枕山没有再敲门,也没有离开。他就站在门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过了很久很久,苏青艾听到他嘶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青艾,明天,我就要去收网了。”
“我拿到了顾远帆酒驾和肇事逃逸的全部证据。当年,林微雨为了包庇他,还找人做了伪证。”
“等他们被绳之以法,我就能给芷芷一个交代了。”
“之后……你想怎么样,都随你。离婚,或者……让我用下半辈子来补偿你,都可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苏青艾捂着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利用。
可她又忍不住去想,这个男人,在失去挚爱的一年里,是如何一个人背负着血海深仇,步步为营,隐忍至今的。
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又有谁能懂?
***
第二天,苏青艾没有出门。
她一直在等,等一个结果。
下午,新闻铺天盖地而来。
“顾氏集团公子顾远帆不仅涉嫌商业犯罪,更是一年前城南立交桥肇事逃逸案元凶!”
“蛇蝎闺蜜!林氏千金林微雨涉嫌包庇、伪证,与顾远帆一同被捕!”
新闻画面里,顾远帆和林微雨被戴上手铐,从警局里押出来。他们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光鲜,只剩下灰败和绝望。
苏青艾看着电视,心里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一切都结束了。
顾远帆和林微雨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陆枕山的仇,也报了。
而她和陆枕山,也该结束了。
她写好了离婚协议,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她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她只住了短短几个月的“家”。
她没有告诉陆枕山她去了哪里。她换了手机号,找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小城,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以为,她可以忘记。
可陆枕山的身影,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会想起他做的早餐,想起他为她留的那盏灯,想起他身上好闻的松木香,想起他在她最无助时说的那句“交给我”。
爱和恨,交织在一起,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陆枕山几乎要疯了。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去找她,却发现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每天都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里,坐在她曾经坐过的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夜。
他戒了烟,却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他常常看着那份被他锁在抽屉里的离婚协议,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他不敢签字。
他怕一签了字,他和她之间,就真的连最后一丝牵绊都没有了。
时间,就这么过了半年。
苏青艾渐渐习惯了小城的慢生活。她找了一份清闲的工作,每天画画,看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过得很好。
只是,她的预知能力,好像消失了。
自从那次回溯了真相之后,她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未来的片段。
或许,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也或许,是一种解脱。
一天,她正在画室里画画,房东太太突然跑了进来。
“小苏!快!快看电视!是你们那儿的新闻!”
苏青艾疑惑地打开电视,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据悉,仁心医院前外科主任,‘江芷医生基金会’创始人陆枕山先生,在赴山区进行医疗援助的途中,遭遇山体滑坡,车辆坠崖,目前生死不明……”
轰——!
苏青艾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颜料溅了一地,像血。
电视画面上,是熟悉的黑色辉腾,此刻已经摔得面目全非,半挂在悬崖边上。
【不……不会的……】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痛得无法呼吸。
那一瞬间,她尘封已久的能力,突然爆发了。
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狠狠地撞进她的脑海。
**不是过去,不是现在,是未来。**
【冰冷的墓碑上,刻着陆枕山的名字。】
【她穿着黑色的丧服,跪在墓前,手里拿着那份他到死都没有签字的离婚协议。】
【风吹过,协议书被吹走,落在一个小小的土堆上。】
【那土堆前,插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吾妻江芷之墓。】
【不!不对!不对!】
苏青艾猛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个被忽略的细节!
在“吾妻江芷之墓”的旁边,还有一行很小很小的字。
那是陆枕山的笔迹。
上面写着——
**“挚友,及,胞妹。”**
江芷……是陆枕山的……妹妹?!
不是未婚妻?
那他书房里的照片……他无名指的戒指痕迹……他身上的悲伤……
一个疯狂的,让她不敢置信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难道……】
她疯了一样地冲出画室,拦了一辆车,直奔机场。
她要回去!她要去找他!她要问清楚!
***
等苏青艾赶到事故现场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救援工作还在继续。悬崖下,是湍急的河流。
搜救队的负责人告诉她,找到生还者的希望,非常渺茫。
苏青艾不信。
她跪在悬崖边,看着下面漆黑的深渊,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陆枕山!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回来!”
“你不是说要用下半辈子补偿我吗?你还没开始,怎么能死!”
“你回来啊——!”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直到嗓子沙哑,直到浑身脱力。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条手帕。
“苏小姐,节哀。”
苏青艾认得他,是陆枕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姓陈。
“他……”苏青艾说不出完整的话。
陈助理叹了口气,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这是陆总早就准备好的。他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就把这个交给你。”
苏青艾颤抖着手,打开了纸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资料,和一封信。
资料的最上面,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陆枕山和江芷,生物学兄妹关系。
苏青艾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拆开那封信,是陆枕山熟悉的,瘦金体字迹。
“青艾,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不在了。”
“很抱歉,我骗了你。从头到尾,都骗了你。”
“江芷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相依为命。我拼命学医,就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她也是个好医生,善良,热心,是我的骄傲。”
“她出事后,我查了很久,才查到肇事者是顾远帆。但我没有证据。他家里的势力,把一切都抹平了。”
“直到,我查到了你。我知道他背着你,和林微雨在一起。我更知道,你有一个很特殊的‘秘密’。”
信纸上,有一滴晕开的水痕。
“原谅我的卑鄙。我调查了你所有的过去,我知道你从小就能‘看到’一些东西。我赌了一把,赌你会‘看到’那场车祸的真相。所以我制造了和你的相遇,和你结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只有这样,你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我,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你的能力,帮我找到致命的证据。”
“我成功了。利用你的能力,我回溯了那天的真相,找到了被顾远帆藏起来的行车记录仪。我为你妹妹报了仇。”
“我原以为,大仇得报后,我的人生就该结束了。可我没有想到,我会爱上你。爱上我亲手拉进骗局里的,我的棋子。”
“我每天都在被愧疚和爱意反复拉扯,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你知道后,会立刻离开我。我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希望有一天,我做的,能抵消我犯下的错。”
“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是芷芷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说,希望哥哥早点找到一个好女孩,照顾他。我书房里那张合照,是她毕业那天,我们一起拍的。我骗你说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想让你对我彻底死心,不要在这场虚假的婚姻里投入感情,这样,你离开的时候,才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青艾,我错了。我低估了你的善良,也高估了我自己的自控力。”
“我爱你,从你义无反顾地冲进民政局,说要用一场荒唐的婚姻去救两个背叛你的人时,我就爱上你了。”
“离婚协议,我不会签。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子。如果还有下辈子,换我来找你。干干净净地,清清白白地,站在你面前,对你说,苏青艾,我爱你。”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苏青艾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他不是不爱,是爱得太深,太隐忍,太卑微。
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傻的傻瓜。
“陆枕山……你这个骗子……”
“你回来……我原谅你了……我什么都原谅你了……”
就在她悲痛欲绝的时候,悬崖下,突然传来了搜救队员兴奋的呼喊声。
“找到了!在这里!还有生命体征!”
苏青艾猛地抬起头,连滚带爬地扑到悬崖边。
她看到,在下游的一处回水湾,一个被冲刷上岸的礁石堆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
是陆枕山。
他还活着!
***
半年后。
小城,苏青艾的画室里。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着正在画画的女孩。
他的左腿打着石膏,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满足。
苏青艾放下画笔,走到他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在想什么?”
陆枕山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在想,我太太画得真好。”
苏青艾笑了,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陆枕山,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骗我?”
“不敢了。”陆枕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后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苏青艾故意拖长了声音,“离婚协议……”
“撕了。”陆枕山立刻,“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陆枕山的太太。别想跑。”
苏青艾笑得眉眼弯弯。
那场坠崖,陆枕山摔断了一条腿,昏迷了三天三夜。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哭得眼睛红肿的她。
所有的误会,欺骗,都在那一场生死考验中,烟消云散。
出院后,陆枕山解散了公司,卖掉了大平层,用所有的钱成立了以江芷和他名字命名的医疗基金会,专门救助那些看不起病的人。
然后,他跟着苏青艾,来到了这个宁静的小城。
“青艾,”陆枕山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郑重,“你的能力……还在吗?”
苏青艾摇了摇头。“好像消失了。”
或许是耗尽了,又或许是,她的人生里,再也没有需要它去预警的灾难了。
“消失了也好。”陆枕山将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以后,你的世界,由我来守护。”
苏青艾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是满满的,只属于她的星光。
她曾经以为,预知是她无法摆脱的诅咒。
它让她看到了背叛,看到了死亡,看到了人心最丑陋的一面。
可现在她才明白,它不是诅咒。
它是一根线。
一根牵着她,穿过所有谎言和伤痛,最终,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的,命运的红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