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逆袭,夫君迎娶长姐日,我携嫁妆潇洒离去,任她养你家

重生回到夫君即将娶长姐的那一天,我不再阻拦,而是带着嫁妆,头也不回地走人。这一刻,我不再关心夫君的心思,不再在意家族的颜面,只一心想让自己过得好。
我知道,长姐已经得到了家族的偏爱,得到了夫君的倾心。而我,作为一个庶女,始终无法得到他们的重视。既然如此,何不放手,让自己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带着精心准备的嫁妆,离开了这个让我伤心的家族。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善良的男子,他对我一见钟情,我也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我们相知相守,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虽然我曾经错失了夫君,但我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爱。我不再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我知道,只有让自己过得好,才能真正地对得起自己。

相关阅读延伸:重生到夫君要娶长姐这天,我不再阻拦,带着嫁妆走人:让她养你家

低沉的雷鸣在屋宇间回荡,时而逼近,时而远去。滂沱的雨声仿若一道水幕屏障,将书房里相对而坐的两人,与纷扰喧嚣的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顾寒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幽深似古潭,沉沉地锁在慕琼枝那白瓷般细腻光洁的脸颊上。他的声音低沉,吐出的字句却像淬了寒冰,句句无情:“我已将你长姐从裕王府接回。

她在王府这数年,受尽磋磨,如今裕王肯点头和离,实属不易,再经不起半点波折了。我意已决,择日便迎她为平妻。

若日后你依然如这三年来一般识大体…”他话音微顿,仿佛这已是天大的恩赐,“待我与玥玥有了子嗣,我自会…给你一个孩子。你当知,我与玥玥本不欠你什么。若非当年你设计拆散,我二人也不会平白遭受这许多分离之苦。”


即便这番话曾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往昔”听见过,再次入耳,慕琼枝藏在广袖下的手指仍是无法抑制地掐入掌心,几乎嵌入皮肉。

她竭力压下胸腔中翻腾欲出的悲愤与恨意,唇角勾起一丝尖锐的讥诮:“那我是否该向侯爷与长姐道声谢?

多谢二位心胸如此‘宽广’,明知是我毁了你俩的鸳盟情深,竟还肯在这侯府之中,为我留一席苟且容身之地?”话音未落,慕琼枝那张素来清丽的面庞骤然覆上一层凛冽寒霜,声音清冽如金石相击,斩钉截铁:“我们和离!”

顾寒时眸光骤然一凝,心头第一个浮起的念头便是,这定是慕琼枝不愿慕玥进门耍的苦肉计。三载时光,无论他如何冷待,她仍是无微不至地照料他的衣食住行,那份执着岂会轻易放手?

想到此,他强压住隐隐升腾的怒火,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少在我面前玩弄这‘以退为进’的伎俩。玥玥,我娶定了。”

“所以我走便是。”慕琼枝语气是彻底的厌倦,懒得再与他多费半分唇舌。

听见她竟真敢以和离作为要挟,顾寒时眸色更冷:“慕琼枝,休要胡闹!此事我念你这三年还算安分守己,今日是来告知你,并非与你商议!”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慕琼枝半分听下去的兴致也无,只恐污了自己的双耳。她利落起身,行至案几旁,铺纸拈笔,手腕翻飞,片刻间便写下了一纸和离书。她转身,素手轻扬,“啪”一声脆响,那纸轻飘飘却又似有千钧之力的文书,被拍在了顾寒时面前的紫檀桌案上。

“侯爷,请签字。”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顾寒时未料她竟真敢动笔,搭在膝上的手悄然收拢,指节微微泛白。

“琼枝妹妹…侯爷……”一道娇怯如惊鹿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伴随着那素白的身影,似一阵带着寒凉水汽的柔风飘了进来。

“琼枝。”慕玥身姿袅娜地走到顾寒时身侧站定,一双含情目泫然欲泣地望向顾寒时。她通身素白,如同风雨中瑟瑟摇曳的白莲,弱不胜衣。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发髻上,赫然簪着一支青玉为底、包金嵌着拇指大小东珠的发簪!那东珠浑圆莹润,珠光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流转,明晃晃,价值连城——这正是顾寒时亡母的私藏旧物。

竟已戴在了慕玥的头上。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琼枝妹妹…是姐姐对不住你,姐姐本不该随侯爷回来…可我二人…”她含泪看向顾寒时,语调哽咽,“情愫早生,两心相许多年,已被迫分离一回。这余生…是真真不想再分开了。妹妹你…莫要为难侯爷了,好吗?姐姐瞧着,心都要碎了…”每一个字都像是浸满了委屈的露水。

慕琼枝强压住心头的恶心,唇边逸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秀丽的眉峰张扬地一挑:“那便和离啊!我让出这位置,不正方便成全了你们这对历经磨难的‘苦命鸳鸯’,从此比翼双飞,琴瑟和鸣?”她刻意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分外清晰,字字珠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饶是顾寒时涵养功夫再好,听她当着慕玥的面如此夹枪带棒、明讥暗讽,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亏他还心存“善念”,想着日后给她一个孩子做依靠,简直是多此一举!目光触及慕玥紧咬下唇、泪眼婆娑却还强作隐忍的模样,心尖猛地一刺。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过那纸和离书,几乎是带着怒气掷于一旁,另铺一张素笺,挥毫泼墨,迅速重写了两份休书,笔迹凌厉,旋即签上自己的名字,重重盖上印章。

“凭你,”他将两份墨迹淋漓的休书甩在桌上,字句寒彻骨髓,“也只配这一纸休书!”

说完,再不看慕琼枝一眼,只抬手极其温柔地替身侧的慕玥拭去颊边泪痕,那柔情的姿态与方才判若两人。他轻轻挽住慕玥削弱的肩膀,半拥着她,温存备至地步出了书房,将她与这满室令人窒息的气息隔绝开来。

“夫人……”侍立一旁的婢女竹影,双眼早已通红。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小姐这三年来在顾家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操持,最后竟换来这样一张冰冷的休书!

慕琼枝却只是扬了扬手中那张刺目的纸笺,唇边甚至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从现在起,唤我‘小姐’。”她将休书递给竹影,“把这个拿去,交给月影。趁着衙署尚未落钥,让她速速去办好该办的手续。另外,让宋婶和花果即刻进来帮我收拾行装。叫花叶出府,雇几辆马车回来,备在府外等我。待我与管事对清账目,”她顿了顿,眼神清亮而决绝,“我们立刻离开。”

想想那早已在“前世”经历过的结局——自己最终因被顾寒时当作给慕玥挡刀的弃子而惨死——慕琼枝只觉此处多待一刻都如坠冰窟,令人窒息。

月影立刻应声而去。

雨幕深重,回廊拐角处,顾寒时脚步微顿。他透过层层叠叠的雨帘望去,恰好捕捉到慕琼枝唇边那抹舒展的笑意,清透眉眼间的如释重负,像一根细针般,猝不及防刺得他心尖一阵尖锐的抽痛。一股无名怒意猛地窜起,几乎要捏碎拳心!离开他,竟让她如此开怀?

难道她不知一个被丈夫休弃的女子,日后将面临何等艰难处境?简直愚不可及!

他心头冷笑:且看她日后举步维艰时,会如何懊悔今日的“果决”!

慕玥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的凝滞,略仰起精致却苍白的小脸,哑着嗓子轻唤:“侯爷,我……”纤瘦的身体仿若不胜寒意,又依偎着向他怀中靠了靠。顾寒时身上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仿佛置身于三月暖阳之下,熨帖得她整个人都无比舒适惬意。

她的眼眸在顾寒时视线未及之处微微一闪,掠过一丝志在必得的锐光。这个男人,无论过去如何,未来只能是她慕玥的囊中之物!她要或不要,他都必须属于她。

“好了,不说了,乖。”顾寒时终是收回远眺的目光,走到三岔路口,他搭在慕玥肩上的手撤了回来,指尖无意识地互相捻搓了一下。

“玥玥,你先回院里歇息。我需去趟书房,还有些要紧公文待理。”他温声道。

“好。我等着侯爷回来一同用晚膳。”慕玥乖巧点头,目送中盛满柔情。

顾寒时颔首,看着她由贴身丫鬟珊瑚小心搀扶着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回廊尽头。

他这才转身,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重新落座于宽大的书案之后,顾寒时随手拿起一封才到的加急公文,拆开火漆封缄。然而,那朱砂的印记、工整的馆阁体小字,此刻映入眼中,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心烦意乱地将公文草草丢开,只觉得一股无名燥热从心底腾起,仿佛有什么激烈的东西在胸腔里左冲右突,亟待宣泄,却又找不到出口。

屋外的雨势丝毫不见减弱。

“侯爷!侯爷!宫中有紧急旨意,命您即刻入宫觐见!”管事略显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顾寒时霍然起身,匆匆更衣束带。临上马车前,他又猛地撩开车帘,对紧随相送的管家沉声嘱咐:“去皓月院告知慕姑娘一声,本侯奉旨入宫,有些紧急公干,叫她不必等,先用晚膳。”

雨幕如注,倾倒不止。

奉旨须即刻奔赴禹州赈灾的顾寒时,回府调集亲信人马后,片刻不曾耽搁,火速策马出城。行至城门口,马蹄溅起大片浑浊水花时,他才骤然想起还未曾与慕玥细细道别。他立刻勒马,招来近身侍卫,沉声交代:“你速速回府一趟,面禀慕姑娘,就说本侯奉旨前往禹州治洪,归期未定,请她……安心在府中等候,诸事毋须忧心。”侍卫领命,正欲拨转马头。

顾寒时脑中又毫无征兆地掠过慕琼枝的身影……那双写满解脱的眸子,唇边那抹刺眼的微笑。喉头微微一动,那句“也告知一声琼……”,话已到了唇边,却硬生生顿住。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浓眉骤然拧紧,烦躁地挥了挥手。

“走吧!速去速回,莫误了差事!”他最终只是这样对侍卫下令。

望着侍卫策马冲入雨幕,顾寒时脸色铁青,胸膛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烈——既然她如此不知好歹,那就让她吃点苦头清醒清醒!等她知道天高地厚,流离失所,无处容身,她自会明白他今日的所谓“休弃”,已是多大的仁慈!

趁此机会,让她好好冷静冷静也好!

慕琼枝自袖中取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双手奉上,姿态甚是恭敬。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管家笑纳。”

那管家接了银票在手,重重叹口气:“老奴谢过慕小姐了。”

慕琼枝唇角微扬。

恰在此时,竹影撑着伞行至门廊处,轻声道:“小姐,花叶归来了。”

“启程罢。”

慕琼枝的嫁妆算不得丰厚,除去那些笨重不便携带的大家伙,拢共也就四五个箱笼。

管家唤来下人,帮着慕琼枝将箱笼一件件搬上候着的马车。他亲自将人送至府门,望着那雨幕中的车驾,忽又想起库房里那些遗下的笨重物件。

“那些不必了,随你们处置便是。”慕琼枝语气清淡,不待管家言语,便已道出决断。

那原本精心准备的十里红妆,桩桩件件,原都是为了慕玥量身定造。若非那位妹妹临上花轿前与裕王私奔无踪,这等风光,也轮不到她慕琼枝来顶替。

在竹影、月影二人左右相护下,慕琼枝登上马车。帘帷垂落,隔绝了府邸门前管家那怅然伫立的身影。马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碾入滂沱雨幕,渐行渐远。

管家望着马车消失在雨帘尽头,转回身,凝视着眼前这偌大府邸,无声地,又叹了口气,这叹息沉甸甸地坠入雨声中。

车内,月影跪坐于矮几旁,挽袖执壶,为慕琼枝斟上一杯温热香茗。

“小姐,咱们这是……回慕府么?”

慕琼枝接过茶盏,指尖微暖:“不回。先出城,到郊外的庄子上歇息一晚。待明日雨歇天晴,启程下江南。”

稍顿,她又道:“待会儿到了庄子,你去吩咐厨房,为众人熬一锅姜汤驱寒。再烧些热水,让大家都泡个热水澡,祛祛这身沾染的湿冷之气。”

竹影颔首领命。

车队逶迤出城,未行及十里,天光骤然收拢,如墨浸透。黑云沉甸甸压顶,似一口巨大的黑锅倒扣下来。凄风冷雨愈疾,呼啸着穿过道旁林木,枝叶狂摆,哗啦作响,声势骇人。

“传话下去,小心行事,安全为重。”

泥泞难行,车队的行进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守坐车门前的月影,忙将门帘边缘扣得严严实实,以防冷风寻隙钻入,冻着车内的主子。

正当众人屏息前行时——

“吁——!”

车队毫无预兆地顿住!

车厢猛地一晃,慕琼枝稳住身形,与月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

月影迅疾叩响车壁。

少顷。

披着蓑衣斗笠的花叶踩着泥水奔至车旁,声音带着些许急促的磕绊:“小姐……前、前头路上……躺了个人,像是……是个死人,挡了道!”

“死人?”

车内主仆三人面面相觑。

月影不再迟疑,霍地卷起门帘,推开车门。

“去看看。”

三人撑伞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泥泞来到队伍前方。宋婶提着风灯,一手撑伞,裙裾下摆早已浸透泥浆。昏黄的灯光在宋婶示意下,倏然照向泥水中那人。

浑浊积水里,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虬髯大汉,半边脸陷在泥水中,浑身污浊,面色青白死寂,无声无息地趴伏在地。

那般庞大的躯体以怪异的姿势蜷缩着,全无半分活气。

慕琼枝毫不犹豫,提着裙摆蹲下身去,全然不顾污泥秽物。纤指探向大汉鼻端,微不可察的气息几近于无;她又按向那粗犷脖颈下的脉门,指腹下传来的搏动同样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

然而,这细微的生机已足够让她做出决断!

“抬上我的马车,快!”

花叶得令,唤来另一名小厮浅川上前帮手。二人合力将那沉重身躯翻正抬起的瞬间,慕琼枝倒吸了一口凉气!

借着昏蒙的光线,男子胸前和小腹上两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入目,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尤其是腹下那道口子,灰白的肠管竟赫然外露!

慕琼枝的马车虽不狭仄,但这魁梧大汉横陈其内后,立时显得局促逼仄起来。她与竹影二人只觉行动都有些艰难。

不通医术的月影见状,索性移步去了宋婶她们那辆马车。

主仆俩合力剥下男子身上早已浸透冰冷、紧裹伤口的湿透衣裤,寻了一床薄被将他密密盖住。

慕琼枝利落挽起衣袖,伸手捏开男人紧阖的下颌。

“雪参丸,拿来。”

竹影自然知晓那雪参丸制作之艰难,价值之珍贵,指尖微微一顿,面上隐有不舍。终究还是打开随身携带的锦盒,取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递予主子。

慕琼枝接过,毫不犹豫地塞入男人口中,手指运力,助他喉头滚动,咽了下去。随即,她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净瓶药水与针线,凝神屏息,专注地为他清洗创口,飞针走线,细细缝合。

“小姐,庄子上到了。”

花叶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此刻,慕琼枝刚刚处理完那男人身上最凶险的伤口。她垂眸瞥了那昏迷中仍面色惨白、气息游丝的大汉一眼,招手唤近花叶。

低声叮嘱他设法避开庄子里其他眼目,悄然将人运入安置。

此地不宜久留,她不想在离开之际,还为自己惹上无端祸事。

此人身上的伤口形状奇异,竟是弯月状!能在京城动用这般标记兵器,且下手如此狠辣的,最可能的……便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宦贵胄府中所豢养的府兵家丁!

犹记得两年前,此类形状特异的弯刀曾风靡京城,能在府兵家丁身上佩此刀者,无一不是权势滔天之家,以此为荣,旁人亦深为忌惮。

花叶沉稳颔首,领命下去安排。

一行人终于在子夜时分,悄无声息地在这城外庄子上安顿下来。

慕琼枝略作凝思,提笔开出一张药方,递予花叶,命其速去煎来,喂予那男子。

花叶接过方子,忍不住低声问:“小姐,明日启程……要将他带走么?”

慕琼枝闻言,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沉吟了片刻。

“带着吧。”她声音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韧性,“待他伤势好转,再打发他离去便是。”若丢他于此,凭这等伤势,结局唯有一死。

……


……慕琼枝坐于舷窗之侧,低头翻阅一卷泛着墨香的医书。她不喜繁复发髻,只将那如瀑青丝用一根杏色发带束在脑后,任凭余发恣意倾泻而下。

秋日的暖阳斜斜透入窗棂,描摹着她清丽的侧影,一缕金光恰好落在她鬓边垂下的发丝上,恍若一匹价值连城的玄色锦缎,隐隐流转着熠熠光泽,让人见之……竟心生触摸之欲。

穿着红艳襦裙、梳着圆圆双髻的花果,正悄悄躲在舱门后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朝里觑着。

第三章 真的走了

竹影走过去,笑着在她圆乎乎的脑袋上轻轻一点:“又溜达过来,找小姐何事?莫不是馋嘴了,又想讨点心吃?”

身形圆润的花果立刻羞赧地对了对肉乎乎的手指:“才不是呢,竹影姐姐!是哥哥让花果来禀告小姐,那个……那个大胡子的汉子醒过来了!可是……可是小姐在看书,花果怕打搅小姐看书,就……就不知道要不要说了。”

早已听闻的慕琼枝,放下了手中的医典。

“我听见了,花果。”

花果吐了吐舌头,便见自家小姐已端过一盘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玫瑰糕,含笑盈盈递来。

花果登时眉开眼笑,对着慕琼枝连连鞠躬:“谢小姐,谢小姐的点心!”

慕琼枝莞尔,直接将整盘点心塞到她捧着的双手中。

随即带着月影,步入了安置那男人的船舱。

舱内,那身材极其魁梧健硕的男子正背靠着舱壁而坐,无处安放的颀长双腿盘着,一双浓眉紧锁,目光沉凝似铁,不知在思量什么。

听见舱门响动,他猛然抬头,混沌的眼神在触及慕琼枝身影的瞬间骤然亮起:“是……是小姐救了我?”

“嗯。”慕琼枝略一点头,在对面的木凳上翩然落座。

“既然醒了,再休养几日,待船至下一渡口,我便送你离开。”她开门见山,嗓音清泠。

“我不能……继续跟着小姐吗?”男子未曾料到她甫一见面便是逐客令,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与惶惑。

慕琼枝黛眉微扬,眸光平静无波:“我不愿沾惹麻烦。”那眼神清澈明晰——你看我,像是能护住你这等麻烦缠身之人么?

男子听罢,眸光瞬间黯淡,一颗硕大的、毛茸茸的头颅颓然垂下:“……好。小姐的救命大恩,萧某……在下铭记五内。他朝若有机缘,定当报答!”

“好生将养,你身上外伤已见愈合之势。我先上去,若有事,让花叶来寻我便是。”慕琼枝起身欲走。

“且慢!”

男人突然出声。

慕琼枝脚步一滞,回首看他。

“敢问……小姐芳名?”两人目光乍然相撞,这八尺彪形大汉的双目中,竟飞快掠过一丝奇异的赧然与局促。

“慕琼枝。”

话音未落,那大汉霍然起身,却忘了自己身处低矮船舱,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的舱顶上!

慕琼枝眼睫一颤,强忍下唇边浮起的笑意。

那汉子撞得身形一晃,缩着肩背,几乎是带着些许狼狈地趋步至慕琼枝近前。他从腰间贴身之处摸索一番,掏出一块拇指大小、形状椭圆的物事——一块色泽暗红的鸡血石。

他粗粝的手指将那石头珍而重之地放入慕琼枝柔嫩的掌心。

“……如今在下身无长物,这石头是自小便贴身佩戴的粗蠢玩意儿,不值个银子,权且……请小姐收下……留个念想。”

慕琼枝垂眸审视掌心。这鸡血石质地粗糙,雕工亦朴拙,品相粗劣平常,在市面上花上几钱银子怕能买上一小把。

然而,这石头虽然粗朴,触手却是异常滑溜温润,似被主人的掌心反复摩挲盘玩过无数遍,包浆已生,显出几分朴拙的岁月温存。

“这……我不能收,你且留着吧。”慕琼枝声音清浅,带着疏离。

那汉子却执拗得很:“既已送到小姐手上,便是小姐的了。若小姐嫌弃,弃之便是。这枚鸡血石虽非贵重之物,却是我娘临终留下的唯一念想。”言毕,他便连连后退,慌乱间后脑又重重磕在低矮的船舱顶棚上,闷哼一声,忙不迭捂着脑袋佝偻下腰,几步挪到床榻边坐下。

慕琼枝垂眸,目光落在掌心温凉的鸡血石上。石质确乎粗糙,色泽黯淡,然而那天然沁染的纹路,偏巧勾勒出一只昂首啼鸣的公鸡模样,倒也有几分生趣,透着朴实的生活气息。

“既是你心意,我便收下了。”她语气和缓了些许。

回到上层宽敞的舱室,慕琼枝从妆匣中取出一个素净的锦囊,将那石头妥帖放了进去,递给贴身侍女竹影:“待他离船时,悄悄塞进他的行囊。另备些上好的止血、解毒丸药给他,再添些碎银子。”

竹影双手接过锦囊,点头应下:“婢子明白。”

几日后,客船靠岸。

那自称陆钊的男子,背着慕琼枝着人置办的粗布包袱,前来辞行。他身形魁梧,立在舱门处,几乎挡住了外头的天光。

“慕小姐恩德,陆钊铭记于心,就此别过。盼他日……江湖再会。”他声音洪亮,带着塞外的粗粝。

“包袱里备了些寻常伤药,嘱咐竹影放的,望你一路平安,无需用到才好。”慕琼枝唇角微弯,露出一点尖尖的小虎牙,嗓音清亮。

陆钊闻言咧开嘴笑了,一口白牙在粗犷的面容上格外显眼,连腮边杂乱的胡髯也跟着微微颤动:“承小姐吉言!陆钊也盼着……永无用武之地!”

她目送着他踏上狭窄的跳板。瞧着他那壮硕的身躯,每一步都踏得跳板吱呀乱响、颤巍巍地下沉,船身也随之轻微晃动。慕琼枝的心不由得悬起,生怕那木板顷刻间断裂。所幸,行至末端,他长腿一跨,稳稳落足于坚实的河岸之上。

悬着的心这才悄然回落,慕琼枝暗自松了口气。

岸上的陆钊回过身,仍是咧着那耀目的白牙,朝着渐远的船影用力挥手。船工熟练地抽回跳板,撑篙一点,船身悠悠荡离码头,驶入宽阔的河心。

陆钊伫立岸边,目送那青布篷船顺流而下,融入一片水光天色之中,直至彻底消失于视野尽头。他这才缓缓转身离去。

寻到马市,挑了匹筋骨结实的老马,付钱时随手翻看包袱,赫然发现那个素锦小囊静静躺在衣物间。解开一看,正是他那枚鸡血石。男人眼中的光亮瞬间沉寂,他沉默着,连带着那散发着淡淡清苦药香的锦囊,一同纳入怀中,紧贴着胸膛放置,仿佛还残留着几分暖意。几乎就在这瞬息之间,他断然放弃了盘桓已久的北上京城之念,拨转马头,踏上了南行的小道,向着那烟雨朦胧的江南而去。

——既去京城不过一时兴起,何处不是天涯?罢了。

三个月时光倏忽而过。

治水赈灾方毕的定远侯顾寒时,风尘仆仆自南方归京。入宫向皇帝详细禀报了灾情与应对,呈上奏折后,未作丝毫停留,快马加鞭直奔府邸。

进得侯府,步履匆匆,径直掠过宠妾慕玥所居的“皓月院”,片刻未停地走向主母院落“青兰院”。

甫一踏入院门,一股近乎凝滞的冷寂扑面而来,迥异于他离京时的景象。心头莫名一紧,脚步不由更快,猛地推开正屋房门。

入目所及,原是放置妆奁玩器的多宝格空了大半,昔日温馨的摆设不见踪影,唯余寂寥。

心,仿佛霎时间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她竟真的走了!走得如此决绝!

“来人!”顾寒时猛地转身出屋,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和难以置信,“夫人可是……回慕家了?”

看守院落的仆从垂首低语:“回侯爷,您启程离京那日,夫人便……随后也离开了。无人知晓夫人去向何处。”

顾寒时眉心拧成川字,正欲细问,管家周伯已擦着额角的汗珠急步奔入院中。

“侯爷!夫人当日……拿着侯爷亲笔的休书去了衙门,办妥了籍契手续,又同老奴对清了府中账目……便冒雨带着她的嫁妆箱笼,连一片云彩也不愿多沾似的,径直离府了!”老管家喘了口气,继续道,“第二日老奴不放心,亲自去慕府打听,才得知夫人……并非回了娘家,而是……是冒雨出了城门!”

听闻此处,顾寒时风霜疲惫的面色愈发阴沉,胸腔起伏剧烈,声音粗粝艰涩:“怎会如此!回程途中,诚王殿下突染急症,高热不退,情势危急!便是服用了……慕琼枝亲手所制的丹丸,两日内竟药到病除!眼下……殿下正急等着向本侯讨要丹方……她……”她人却不知所踪!

管家周伯万没料到,侯爷风急火燎寻夫人,竟是为了这般缘由。心头霎时冰凉一片,第一次,觉得夫人这般离开……也好。

纵使心寒如斯,看着主子焦灼模样,仍是不忍:“侯爷……不如进屋再细细寻一寻?夫人走得虽急,她没带走的物事,老奴半点不敢擅动,俱都原样封存着,只待侯爷回来定夺。”

顾寒时再次踏入慕琼枝曾经的闺房。只听得“哐当”、“哗啦”一阵急促乱响,他近乎粗暴地将所有妆台的抽屉、柜门尽数拉开翻检。

丝线零散的绣筐、见底的水粉胭脂匣子……

还有他为装点侯府门面而随手赠予她的那些精巧首饰……散乱地堆放着。

唯独不见任何字纸。

懊恼地一掌拍在妆台上,震得残余的珠钗金箔一阵轻颤。蓦地,顾寒时瞳孔骤缩,似是被一道无形的霹雳击中!

——在那堆不甚爱惜的首饰间隙,一块色泽微青、遍布蛛网般裂纹、边角更有缺损的旧玉玦,正悄然无声地躺在那里。

他三两下拨开珠翠金银,近乎抢夺般一把将玉佩攥在手心。

脑中嗡嗡轰鸣,一片空白。

面上血色尽褪,双眼死死盯住掌中之物,震惊如汹涌的寒潮席卷全身——怎会如此?!

当初,重伤濒危之际,那位救他性命的恩人,他意识模糊中曾将此玉相赠,留作他日相认之凭!后慕玥寻来,所言情形皆能对上,独独缺了这关键的信物!

慕玥那时是如何说的?她说初逢剧变,心慌意乱,竟不知何时、将那玉佩遗落在何处了!

他信了,便也未曾深究。

如今,这枚玉佩,却如同鬼魅般离奇地出现在慕琼枝遗留的首饰之中!

“侯爷!”周管家也看到了那块玉佩,心头巨震!他认得此物,这是当年老侯爷在世子七岁生辰时所赠之礼!却在世子十岁时不慎摔坏。不久后老侯爷阵亡,世子悲痛难言,此后此玉便如护身符般寸步不离身!直至五年前,侯爷遭人截杀重伤失踪,此玉才从此杳无音信!

“自夫人走后,此屋封存,再无人踏入半步。她临走只携走了易于搬运的紧要细软,其余物件言明可由老奴处置。然老奴心中不安,未敢擅动,只待侯爷归府亲查。”管家强抑心中波澜,据实以告。

顾寒时的手越攥越紧,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心寒的咔咔轻响。一张俊脸笼罩在铁青的阴影之下,呼吸沉重而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他攥紧那枚裂玉,旋风般冲出青兰院,直扑皓月园方向!

不待婢女通报,一把掀开珠帘串成的软隔断,大步闯入内室!

慕玥正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纤指拈着蜜渍果脯,津津有味地翻看一本新得的坊间话本。骤然见他闯入,先是一愣,随即丢开书册,脸上绽开甜腻如蜜的笑容,赤着足便想飞扑入怀。

顾寒时却下意识地侧身一避,伸出一条手臂,将她隔在半步之外!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扑了个空的慕玥,稳住踉跄的身形,惊诧万分地望着顾寒时。从前她这般扑去,他总会稳稳接住的!

“身上脏,别近前。”顾寒时生平第一次对她撒了谎,眼神竟有些不自在地微微闪躲。

慕玥这才细细打量,只见他一身锦袍皱巴不堪,尘土混着汗水浸透的馊味隐隐飘来。靴底更沾满了干涸的泥泞,下巴上也蓄满了青黑的胡茬。

——原来是刚从灾地归来,尚未梳洗便来看她!心中霎时涌起一阵虚假的感动,这比起裕王那个见异思迁的纨绔,真不知强了多少倍!她当初怎就猪油蒙了心,为个虚妄的王爷承诺,竟舍了这深情的侯府正妻之位……

她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妾身……怎会嫌弃侯爷呢~”嘴上柔情蜜意,脚下却诚实地没再往前踏上半步。

此刻心中疑云密布的顾寒时,再审视慕玥时,目光已悄然带上冰冷的审视。昔日蒙眼的雾霭正被这枚裂玉生生撕裂,那张娇媚容颜上的每一分故作姿态的媚态、眼神深处刹那掠过的惊疑与盘算,都变得无比清晰,刺目。

他清了清喉咙,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温度:“此番回京,途中偶与诚王殿下闲谈,提及当年……你搭救本侯的旧事。记得当时……本侯曾赠你一枚玉佩作为信物。你可还记得……那玉佩是何模样?”

这?慕玥心头猛跳,一丝不祥预感如冷蛇滑过背脊。当年……她是如何编造的?脑中飞速转着。

她蹙起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努力回忆状,朱唇微噘,拖长了娇软甜腻的尾音:“哎呀侯爷~~都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妾身哪里还记得那般清楚?再说当时救人心切,手忙脚乱,哪有余暇细细端详?只恍惚记得……是块顶顶好的和田玉佩呀!定是通体温润,玉色如羊脂凝霜,触手生香,一瞧便非凡品呢!”她极力描绘着想象中最昂贵精美的玉佩模样,试图掩过心慌,“至于上面精雕细刻了什么图样嘛……时隔太久,妾身是真……真记不清了呢……”

“白皙凝脂”?顾寒时指节猝然收紧,掌心冰冷裂玉的棱角硌入皮肉。

——明明是块青中带灰、遍布裂伤的残玉!

他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头顶,过往种种虚假柔情瞬间如琉璃般碎裂,显出其后丑陋不堪的真相!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希冀,彻底破灭。

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深深吸了口气,面上唯余一片疏冷:“你好生歇着。本侯需即刻沐浴更衣。”不等她回应,又语速极快地补充,“稍后还要入宫复命。朝中事务堆积如山,未来几日恐无闲暇再踏足此院。待诸事落定,再……来陪你吧。”

“侯爷国事繁重,自当以社稷为重。妾身在此静候……便是。”慕玥维持着甜美的笑意,心底却因他那冰冷的眼神和前所未有的推拒,莫名浮起一层寒意。

顾寒时踏回书房,胸膛中积压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爆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他手臂狂扫,案牍上的笔墨纸砚、书册镇纸顿时噼里啪啦摔落满地。素来自负若天骄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还骗得如此凄惨!

“顾明!”他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身着墨色劲装的顾明便如鬼魅般自阴影中闪身而出。

“去查!五年前本侯受伤那段时日,慕琼枝和慕玥身在何处,做了什么!”顾寒时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再细细查清慕琼枝在慕家的处境,从大处到细枝末节,事无巨细,都给本侯挖出来!”

他紧攥着掌心那块冰凉触物,牙关紧咬,几乎要将其咬碎。

就这样呆坐在冰冷的书房中,直至夜半更深。当他终于松开僵硬的手指时,才发现掌心被玉佩残缺的棱角深深刺入,那方皮肉已是一片可怖的青紫淤血。

简单盥洗后,他鬼使神差般踱步到了青兰院。

躺在那张只剩下光秃床板的空榻上,身体明明疲惫不堪,倦意如潮,然而思绪却仿佛挣脱了缰绳的野马,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倒带,回放着这三年来与慕琼枝相处的点滴。

他原以为,这三年他极少见她,记忆中能留下的影像该是寥寥无几。

可当真开始细数,却发现截然不同。

他记得她随四季更替,为他悉心炮制的各种花茶清饮;记得香椿抽芽时节,她亲自下厨为他端上的香椿炒蛋与香椿饼;记得每个季节来临,她总会亲手为他缝制的新衣、布袜,以及那一只只精致的荷包;更记得每当知道他需处理公务至深夜,她定会遣人默默送来的暖胃宵点……

这些琐碎的日常片段,此刻竟被无限放大,纤毫毕现,清晰得如同昨昔重现。

天光微熹。

守候在外的老管家亲眼看着一身晨露的顾寒时自前夫人的卧房走出,惊得如同木桩般杵在原地,连问安都忘了吐露半字。

“着人将此处,按夫人离开前的模样,一一复原。”顾寒时声音飘忽,似在梦呓,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

管家怔忡回首,望着那空旷得有些刺目的房间,心头骤然升起一个极其不妙的念头。眉头深深锁紧,拧成的疙瘩半晌未能舒展。

两日之后,顾寒时面对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生锈的钉子反复穿刺筛过,千疮百孔,漏风的孔洞里灌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有震惊,有悔恨,更有铺天盖地的耻辱。

他自小便被赞为神童,顺遂显赫如同天之骄子般长大,如今竟被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的女子蒙蔽至此!

是他眼盲心瞎,生生将明珠弃如敝履,却把虚情假意视若珍宝。

每想一次,那憋屈与苦涩便浓重一分,沉沉压在胸臆间,无处倾泻。

他唤来顾明,命其务必追查慕琼枝的下落。

稍倾,又阴沉着脸派人传唤慕玥。

“玥玥,”顾寒时面无表情地看着脚步轻快、满眼期盼走进来的慕玥,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再跟本侯说说,当年我赠你的那枚玉佩,是何模样?”

慕玥闻言,神色瞬间僵硬。这问题前两日不是才问过?怎地又问?难道……他发现端倪了?她眼珠快速转动,惴惴不安地绞紧了手里的锦帕:“侯爷,那天……那天婢子不是已经……”

顾寒时原本节奏轻敲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他目光沉静,如同深渊寒潭般凝视着她,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你,回去收拾行囊,稍后本侯会遣人送你回慕府。”

“什……什么?!”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慕玥双眼圆睁,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下一瞬,顾寒时将那块玉佩缓缓置于桌面。

“这才是我当年赠与救命恩人的信物,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清楚!”

慕玥尚未从被休弃的惊恐中回神,目光触及那枚玉佩,脸上精心维持的表情骤然皴裂瓦解,惊恐万状地连退数步。

“还要本侯继续替你道来吗?”顾寒时冰冷地勾起唇角,那笑容如同淬毒的匕首,“讲你是如何费尽心机欺骗本侯,冒认琼枝的功劳;讲你如何临到出嫁之际,与裕王私奔而去;讲你……”

“不!别说了!求您别再说了!”慕玥面无血色,大颗大颗的泪珠汹涌滚落,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枝头最后一片残叶。她猛地扑上前,噗通跪倒在顾寒时脚下,死死抓住他的衣摆,“侯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是存心的!我骗您,皆是因为……因为对您情根深种!我只是一时……被裕王的甜言蜜语和滔天权势迷了心窍,才……才……”

“可你万万料不到,他竟会跌落马背成了残废,永无再进一步的可能,”顾寒时冷冷接过话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般的讥讽,“于是,你又想回头,来寻本侯这个冤大头。毕竟,裕王府后院早已莺燕成群,而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为你空守洞房三年,为你‘守身如玉’!”

说到最后一句,顾寒时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饱含自嘲的冷笑。

普天之下,还有谁人比他更愚不可及?

答案是断然没有。

慕玥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浑身脱力地瘫软在地。

“来人。”顾寒时看也不看她,径直下令。

侍卫应声而入。

顾寒时朝地上瘫成一团的慕玥点了点:“拖出去,立刻送返慕府。”

慕玥还欲挣扎哭喊,那“侯”字只挤出半声,便被两名侍卫架起胳膊,如同拖拽一件无用的破麻袋,强行拖离了书房。

室内重归死寂,顾寒时盯着桌上那枚静默的玉佩,眼中翻腾着焚尽一切的怒焰。

与此同时,江南。

慕琼枝乘坐的舟船缓缓停靠在白沙镇的渡口。船板搭下,一行人准备登岸时,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斜倚在岸边拴马桩旁,嘴里叼着一截枯草,一身风尘仆仆的江湖气——正是陆钊。

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还是慕琼枝先回过神来,语带惊诧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陆钊闻声,吐掉枯草,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在此恭候慕小姐啊。救命大恩,岂能不报?恰好我也无处可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跟在小姐身边最是妥当。”

慕琼枝失笑,心中暗道:后面这“无处可去”的理由,实在有些多余。

她身旁的月影毫不客气地扬声回应:“我家小姐身边可用之人早已足够,你还是自行谋你的前程去吧!”

这话什么意思?当他家小姐是收留落魄之人的善堂吗?无处容身了才想到来这里?

“我有一身力气!”陆钊像是急于证明价值,立刻抬起手臂,紧握拳头鼓起臂上虬结结实的肌肉线条,“小姐身边总有力气活儿,用得着我!”

看着他那条肌肉贲张、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的手臂,众人不禁莞尔。

竹影忍俊不禁,揶揄道:“陆钊,靠这个,不如你去街上卖艺瞧瞧?”

陆钊放下手臂,眼神异常坚定,斩钉截铁地回视竹影:“陆某只想追随慕小姐左右!”

慕琼枝看着他那副执着又带着点憨直的模样,无奈地摇头轻笑。

陆钊见慕琼枝并未断然拒绝,心头微喜,当即便上前,手脚麻利地帮着将沉重的箱笼从船舱抬下船,又稳稳搬上等候的马车。

一直留意着他的慕琼枝见他忙前忙后、毫不惜力的样子,撩开车帘将他唤到车前。

她瞥了眼侍立身侧的竹影和月影,二人会意,默契地向后退出几步。

“你想留下跟着我,也不是不行。”慕琼枝看着陆钊,声音清晰,“但你得向自己保证,往后不会因你自己的缘故,给我招惹新的麻烦上身?”

陆钊抓抓后脑勺,稍作思考,便重重点头:“能!先前是我一时心软多管闲事惹来的祸事。今后我陆钊对天发誓,凡事必以小姐为重,绝不擅自妄为,徒增烦扰!”

慕琼枝审视着他坦荡的双眼,沉吟片刻。如今已远离京城是非之地,他若真能做到所言……

“好,”她终于颔首,“你便先跟着我试试。若他日你违背今日保证……”

“没问题!我陆钊说到做到!”未等慕琼枝将“后果”说出,陆钊已喜出望外,响亮干脆地拍着胸脯打包票。

他旋即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在马背上。刹那间,那通身的欢喜劲儿,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雀跃的光芒。

慕琼枝引着众人来到镇东一座规整轩昂的大院门前。

花叶上前叩响门环:“林叔?小姐回来了!”

沉重的大门应声而开,一名身着灰布短衣、年约四十余岁、面色透着几分干练的短须汉子激动地快步迎出。

“林叔,我回来了。”慕琼枝从马车上轻盈跃下,走到林叔跟前。

林叔眼眶泛潮,连声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慕琼枝侧身指向刚拴好马的陆钊,介绍道:“林叔,竹影月影、花叶花果您都熟识,这位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陆钊。”

陆钊乍然听到“朋友”二字,心脏竟不争气地“噗通噗通”猛烈跳动起来,一张脸顿时笑开了花,眼角的细纹堆叠,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两条细缝。

她竟当他是朋友!是朋友!

“见过陆公子。”林叔拱手客气招呼。

陆钊赶紧咧嘴一笑,挠挠头道:“林叔快别这么叫,折煞我了!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竹影、月影默默对视,眼底并无艳羡之色。她们清楚得很,成为小姐的“朋友”,意味着随时可能缘尽分离。唯有成为小姐真正认可的“自己人”,才能长长久久追随左右。

“林叔,那您认得我么?”俏皮的花果从花叶身后探出她那张圆润可爱的苹果脸。

林叔仔细端详片刻,抚掌笑道:“你是花果丫头?”

“对呀对呀,我就是花果!”花果立刻欢快地蹦上前。

笑容甜蜜的花果,一下子从花叶身后蹦出来。

走的时候还是个三岁的小姑娘,转眼五年,已经长成八岁的大孩子。

慕琼枝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舒心的长舒口气:“还是自己家舒服。竹影,把陆钊跟花叶安排在一起。

好好休息两天,叫杏林堂,玉颜坊的管事来见我。”

从现在起,她慕琼枝一定努力精进医术,争取早日成为神医圣手。

不再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或事上。

京城。

顾寒时叫人把哭哭啼啼的慕玥送回慕家还没几个时辰。

慕家老太太就带着慕玥的娘,慕玥大哥慕昊二哥慕南找上门来。

“顾侯爷,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你亲自去裕王府邸将玥玥接回来,又直接带回府里,这事在京城人尽皆知。

现在却突然甩开手,叫人把她送回顾家,弃她于不顾,这叫她以后还如何出门做人?”

自认占理的慕老夫人,语气咄咄逼人,却忘记上面坐的是谁。

顾寒时把玩着拇指上的玉质扳指,神情松散。

“那依慕老夫人的意思呢?”

“做事要有始终,老身希望顾侯爷能按照先前的约定,择期迎娶她进门。”’

“不可能。我顾家的当家主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本侯现在只认慕琼枝。至于她···你们心里清楚。”

顾寒时忽然神色一正道。

“可慕琼枝已经让侯爷亲自休了。侯爷,你知道玥玥这会有多伤心难过吗?”

第六章 解决

慕昊插话进来,只要想想妹妹这会在家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就心痛难忍。

顾寒时目光冷冷的环视一圈,可笑之余,对慕琼枝也是说不出的愧疚跟自责。

“看你们这样,本侯终于理解琼枝为何会当初答应替慕玥嫁过来,要跟你们签断亲书。被休后宁肯冒雨出城,都不肯回慕家一趟。从进来到现在,在座各位口口声声的都是要为慕玥讨回公道,却从始至终,没人问她一句。难道她不是你们的亲人?”

“顾侯爷,我们今天来讨论大妹玥玥的事。至于慕琼枝,那是我们的家事,我们怎么对待她,跟外人无关。”

慕南气呼呼地开口。

“是啊,侯爷。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偏心,琼枝她就是个灾、星。当年原本是龙凤胎,可她长的白白胖胖的生下来,弟弟却又瘦又小,生下来就没了气息。之后,老祖宗忽然生病,昊儿骑马跌伤,她父亲也连遭皇上斥责,玥玥更是无缘无故的落水,一桩桩一件件的接连发生,直到把她送走,慕家才安宁下来。”

感觉顾寒时不对劲的慕母,口不择言尽其所能地贬低慕琼枝。

顾寒时眉梢玩味地微微挑起。

“既如此,你们当初把她嫁到我顾家来,那又是安的什么心?是想让她祸害我顾家吗?”

笑不达眼底地反问道。

“这···”慕母慌乱的看看婆婆,又看看自家儿子,背心发凉,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侯爷。我母亲是说她小时候,五年前接她回来时,她身上的煞气已经消散殆尽。”

脑筋转的快的慕昊,赶紧描补。

顾寒时冷声一哼,没在说别的。

鼻梁上都是毛毛汗的慕母这才暗暗松口气。

“侯爷到底怎么打算,还请拿出个章程来,我们也好心里有数。”

不想在节外生枝地老夫人催促道。

不用慕家人上门,顾寒时也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脱手,就如他们所说,人是他亲自去接回来的,并且没有半点遮掩,甚至是大事张扬的直接带回府,闹的现在满京城人尽皆知。

就连诚王跟他在去救灾的路上,都时不时拿出来调侃揶揄他两句。

如今回头看看,他当时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

哪怕当初是接回来直接送回慕家,今天他也不会这么被动。

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一把,赌慕玥的虚荣心,跟慕家的面子。

“如果你们非要慕玥进顾家,就随便找个日子抬进来当个通、房吧,我顾家不缺她这一口吃的。”

“通、房?”

连妾都不是,更别说侧夫人、平妻。

慕母等人惊讶的站起身。

做梦都没想到顾寒时竟然是这个打算。

“不然呢?一个下堂弃妇,难道还想八抬大轿进我顾家当侯夫人?”

顾寒时肆无忌惮地嘲道。

慕昊跟慕南,愤怒起身。

慕南更是红着脸,摩拳擦掌,大有下一刻就要跟顾寒时动手的趋势。

慕昊不着痕迹的拦着他。

尽量压抑着怒火,平静地:“顾侯爷,你不要欺人太甚,要不是你吊着我家玥玥,她这会还好好的在裕王府当她的侧妃。”

呵,这是要倒打一耙,到底是吊着谁。

慕家一家子的无耻表现,让顾寒时对他们这一家子是刮目相看。

“爱来不来,哪怕你们告到皇上面前,本侯也是这话。”

说道这,眸光一转,看向慕母:“对了,刚才慕夫人说什么慕大人遭皇上斥责也是因为慕琼枝。不知道皇上知道了,对此会有什么看法?改明儿本侯进宫,顺便问问。”

慕母闻言,登时气的脸色黢黑,恨自己刚才一时不慎,嘴瓢,将把柄递给顾寒时。

慕老夫人也是暗恨自家儿媳,将大好局面转手送人。

“既然顾侯爷这么说了,我们回去跟玥玥商量一下。”姜是老的辣,知道在跟顾寒时对峙下去,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慕老夫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得体的带着媳妇孙子告辞。

送走慕家人。

顾寒时叫来管家,让他马上派安排人,把慕家人坐过的凳子用过的茶杯全都扔了,地面用清水冲洗干净。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彻底解决此事,他就没想过再给慕玥留半分情面。

三天后。

慕家那边传来消息,慕玥不愿意嫁进来,但因为顾寒时名声受损,希望顾寒时能给予一定的补偿。

能甩掉这个令他恶心的女人,顾寒时巴不得马上宣告天下。

一间繁华地段的铺子,一间城外的小庄子,外加白银千两,但是要慕家对外说,当初是看在侯夫人慕琼枝的面上,才去接人的。

慕家拿了实惠,也为着慕玥名声着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有了慕家亲自辟谣,顾寒时休弃慕琼枝就成了大家心里的一个谜,一桩玄的不能在玄的玄案。

树影淙淙,鸟鸣啾啾。

穿着桃红骑马服的慕琼枝,带着竹影陆钊他们,穿梭林间。

吁·····

走在前面的慕琼枝勒住缰绳,转头,对他们竖起一根手指。

大伙循着她看的方向看去。

林子深处的溪水边,一只成年的梅花鹿,正在低头饮水。

慕琼枝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弯弓搭箭,杏眼微眯。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划破空气飞射出去,那只梅花鹿应声倒地。

“慕小姐,好箭法。”

跟在后面的陆钊,大声说道。

竹影跟月影睨他一眼:“你能小点声吗?”

陆钊左右看看,收起咧着的嘴,紧紧抿着,点点头,这俩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看他不顺眼。

他要跟的人是慕小姐,又不是她们俩。

偏偏又是两个娇娇俏俏的女娃子,说不能说,问不能问。

要是男的看他不揍的他找爹找娘。

收货颇丰的几人,在林中溪边歇息,准备就地烧烤。

慕琼枝坐在大石头边,享受着溪水带来的凉爽惬意。

花叶跟陆钊,在远处处理打来的兔子,野鸡。

竹影月影在捡枯枝。

“竹影,挖个坑,等会我给你们做叫花鸡吃。”

竹影吞咽下口水,天知道,小姐做的叫花鸡多好吃。

第七章 寻来

自从五年前回京城之后,还一次都没吃过。

“月影。你先挖坑,我去叫他们多处理两只野鸡出来。”’

满嘴哈喇子的竹影,对月影道。

“你是怕少了不够吃?”

“是啊,你看陆钊那个身板,一看就是能吃的。”

不多准备几只,怎么吃的过瘾。

月影闻言,下意识的向远处的陆钊,打量一眼。

“去吧。”竹影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得到月影的认同,竹影裙裾翻飞,快速的跑到花叶陆钊这边。

“小姐说一会给咱们做叫花鸡吃,你们俩想吃的舒服,就多收拾两只出来。”

“好嘞。”

花叶闻言,眼睛一亮,不停的咽口水。

没吃过的陆钊,不禁狐疑,真有那么好吃?

视线不由的飘向远处。

远山青碧,树林绿意淙淙,一身桃红的慕琼枝,坐在大石头上,灼灼其华,耀眼夺目,

美的恍若桃林间的花仙。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长的花容月貌,医术惊人,现在还厨艺非凡。

陆钊的心,扑通扑通,忽然不受控制跳动的前所未有的快。

耳朵尖也跟着热热的。

“看什么呢?处理干净些。小姐看不得上面还有绒毛。”

正在拔毛的花叶,用胳膊肘撞下陆钊。

陆钊收回视线,赶紧的把自己处理好的又拿过来,低着头,认真反复查看。

随着烤兔子的颜色变的金黄,空气中的香气也越加浓郁。

撒上慕琼枝特制的调料后,味道瞬间变的更加不同,香辣诱人,馋的他们嘴里不断的分泌口水。

竹影找来大片的树叶,清洗干净,拿出小刀,切下一个兔腿,将肉分成小块,插上签子,递给慕琼枝。

“你们也吃。等会还有烤鸡,咱们留只兔子回去给宋婶花果林叔就行。”慕琼枝拿起一块,满足地吃进嘴里。

好吃,她的手艺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酥脆的外皮跟鲜嫩的兔肉相结合,即鲜嫩又有嚼劲,吃进嘴里,口感非常独特。

“好吃吧?”

大口吃着的花叶问陆钊。

“好吃。”陆钊点点头,这真的是他有生以来吃的烤兔子,最好吃的一次。

“兔头留给小姐。”

竹影忽然眼尖地瞥见陆钊要掰兔子头,急的大喊。

“没事,想吃就吃,我只要一个就行。”

陆钊尴尬的收回手,他还想着把肉多的腿留给慕琼枝呢。

慕琼枝另外拿出些调料,撒在兔头上,伸手递给陆钊:“你吃吃看。”

陆钊看眼竹影他们。

“不用看他们,他们吃过的。”

陆钊接在手里,兔头的肉吃进嘴里又是另外一种口感。

爽滑的脑花,细嫩的腮肉,不同部位不同感觉.

难怪慕琼枝会喜欢,他记住了。

“好吃吧。”

同样拿着个兔头啃着的慕琼枝问陆钊。

陆钊点点头:“的确好吃。比起兔子肉,更让人欲罢不能。”

慕琼枝笑着用另外一只手,拍拍陆钊的肩,评语精辟,简直就是同道中人。

“对,就是这种感觉。”

陆钊垂眸看眼她拍在肩上的手,暗自决定将来他要养很多兔子,把兔头都留给慕琼枝吃。

同时对还埋在地里烤着的叫花鸡,充满期待。

一行人吃饱喝足,载着梅花鹿跟其他猎物,说说笑笑的迎着夕阳,骑马回家。

快到家门口时,骑马走在头里的慕琼枝,忽然勒住马缰绳。

脸上的笑容尽敛,整个人都跟着清冷下去。

后面的几个人诧异的跟着停下。

等看清楚等在那边的顾寒时,顿时,一个个的脸色都变的巨难看,甚至是咬牙切齿。

等候多时的顾寒时,老远就看见一道桃红色的俏丽身影,向这边而来。

起初,他还以为是别人。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顾寒时眼里的惊艳,就在难以掩饰。

他一向都知道,她长的好,可没想到,穿艳色衣衫的她,会如此昳丽出尘,艳光四射,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这一抹人间绝色。

“琼枝。”

他笑着不管不顾的大步过去。

神色恢复平静的慕琼枝,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顾侯爷来这做什么?”

对她的冷眼不以为意的顾寒时,看眼她身后跟着的几人,欲言又止。

“琼枝,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温润如玉一如往昔,要不是前生亲自体验过他抓去替慕玥挡刀时的狠厉,知道他这温润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多坚硬无温的心,只怕是又会给他骗过去。

慕琼枝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随手递给陆钊。

“帮我把马牵进去。”

陆钊睇眼顾寒时。

玉冠锦服,器宇轩昂,光站在那就贵气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顾寒时也在打量陆钊。

慕琼枝身边有哪些人他是清楚的。

这个满脸胡子,身材健硕的壮汉,他却从没见过,不禁猜测是这边的。

他个子在男人堆里,已经算是高的,可这男人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身形挺拔,肌肉隐现,一身粗布衣衫,也掩盖不了他如高山青柏的磅礴气势。

男人跟男人之间,有些时候,不需言语,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对方的心思。

身穿布衣的陆钊对上华服锦靴、气质斐然的顾寒时,气势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对视片刻,以慕琼枝开口终结。

“说吧。”

并没打算他进去的慕琼枝,走到一侧,对顾寒时道。

花叶拉着陆钊进门,竹影跟月影自觉的走开一些。

“这人是谁?”

陆钊放心不下,不时回头。

“小姐的前夫,顺恩侯府的顾侯爷。”

陆钊眸子一凝,心攥的紧紧难受。

“那小姐怎么······”

“他看上小姐的长姐,要娶她为平妻,就把咱们小姐给休了。唉,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只要知道,咱们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就是。”

花叶碎碎念着。

陆钊听说外面那个男人,居然将这么好的慕琼枝给休了,一边替她难过,一边忍不住浑身的暴力因子猛窜,很想冲出去暴揍那个男人一顿。

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都丢给花叶,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就走的不见人影。

第八章 替她出气

顾寒时温柔的目光,贪婪的一寸寸的在慕琼枝脸上划过,好像是要把慕琼枝深深的刻画在心上。

“琼枝,对不起,是我认错人,辜负你。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我保证会对你好的。我知道这三年我对你的冷待,罄竹难书。

可琼枝,我也是给慕玥蒙蔽了,让我误以为她是当年救我的人。”

“都过去了,时候不早,侯爷请回。”

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想把前世今生她遭受的冷待抹过去,这是大白天做梦呢。

不想跟他废话的慕琼枝,神色清淡。

她的平静让顾寒时心猛的一慌,只好顺着她。

“好,你先进去休息,我明天再来。”

反正他人都来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

“不用,我并不想再看见侯爷。所以侯爷还是尽早回京城比较好。”

慕琼枝丢下顾寒时,走到门口跟出来的陆钊撞上。

陆钊瞥眼恋恋不舍望着慕琼枝背影的顾寒时。

“小姐,我出去一下。”

没多想的慕琼枝,随意的点下头,带着竹影跟月影两人进去。

陆钊斜眼正在上马的顾寒时,昂首阔步,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顾寒时上马之后,盯着他走远的身影,看了好一会,骑着马来到路口,跟顾明还有随从汇合,向客栈走去。

假装不知道顾寒时盯着他背影看的陆钊,绕着宅子走一圈,抄小路,飞奔到顾寒时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躲在一个小土坡后面,身后不远处就是一条河面宽广的大河。

片刻之后,听到马蹄得得的声音传来,从土坡后探出小半个头。

眼眸微凝,手上的石块,对着顾寒时的坐骑稳准狠地,用力投掷过去。

一声嘶鸣,疼痛难忍的马儿前腿跪下,一个倒栽葱把马背上的顾寒时甩下去。

随从们顿时警戒,将顾寒时围在中间,大叫“有刺客。”

顾明瞬时朝陆钊这边飞奔而来。

得逞的陆钊顺着斜坡滑下,没有片刻停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屏气呼吸,向下游游去。

要不是他答应过慕琼枝不给她惹麻烦,今天他绝不会这么轻松的就放过他,不打的他断手断脚。他就不是陆钊。

敢为了别的女人,欺负她。

顾寒时摸着脑门,望着土坡方向,眼里都是狠厉之色、刚猝不及防跌下马,一个没留心,脑门又让一旁斜过来的树枝,擦破皮肤。

顾明站在土坡上,望下眼前宽阔的河面,转头对顾寒时摇摇头。

顾寒时蓦的眼前闪过陆钊的身影。

“顾明,你去慕家守着,要是看见一个比本侯还高大满面大胡子的男子,就将他给本侯也擒拿过来。”他直觉觉得,袭击他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壮汉。

顾明颔首。

一行人簇拥着顾寒时回到客栈,随从拿来药膏。

顾寒时打开来,沾点在指头上,对着镜子,刚要涂抹,心思一转,又将药膏随手擦在布巾上,不去管它。

从河里摸回去的陆钊,上岸时,随手抓了两条六七斤重的鲢鱼,用草绳穿着回家。

顾明想当然的以为,不管是谁,袭击侯爷之后,肯定是不敢走前门回家,因此来到慕家后,就藏在慕家后门的不远处等着。

却不料陆钊偏偏是大摇大摆走的正门。

宋婶见小姐跟竹影他们进来,一个个的面色不虞。

问询的看眼跟在最后面的花叶。

花叶冲她摆摆头。

等慕琼枝跟竹影她们进院子之后,来到花叶跟前。

“你们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叶将留给让她们的烤兔子递给宋婶,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顾侯爷来了。”

“啥?”

宋婶眼睛瞬间瞪的溜圆。

转瞬又问道:“他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不可能是好事就对了。”

宋婶心思一转:“等等。我去跟老林说,让他这几天注意些。”

花叶闻言,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把陆钊给忘了。”

有他跟着小姐,比多派几个小厮跟着靠谱。

慕琼枝回到卧房,叫人送来热水,钻进浴室,泡在宽大的浴桶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水面的花瓣。

真是可笑,一句认错人了,对不起,就想把过去三年的冷待抹杀,更何况,还隔着上辈子,让他抓去替慕玥挡刀而死的痛。

现在想想,上辈子的自己死的真是不值得。

就为他这么浅薄的爱,丢了性命。

还以为他多爱慕玥,结果呢,也不过如此。

心隐隐痛着。

为上辈子的自己。

在外面等着的竹影跟月影,终于见她披散着长发,脸色红润,神情平静的出来。

彼此悄悄的暗暗对个眼神,将悬着的心放下。

“小姐,晚上咱们吃什么?”

给慕琼枝擦头发的月影问道。

慕琼枝想了一下:“吃点清淡的,将鹿肉割下一些,叫人给杏林堂跟玉颜坊的管事送一些过去,剩下的你看着处理。”

“嗯。”

月影将手上的布巾递给竹影:“我去厨房,这里交给你。”

竹影摇摇头,望着她风风火火走出去的背影,贪吃的本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收敛。

“小姐,小姐。”

刚走出去的月影,转眼又叫着进来。

“小姐,陆钊从河里抓到两条这么长的鲢鱼回来。”

月影兴奋地比划着。

“去看看。”

慕琼枝站起身,随后将长发挽起,用根玉簪簪着。

主仆三人,来到厨房。

林叔跟浅川,正在围着砧板上的鱼,琢磨怎么吃。

“一条鱼做水煮鱼,另外一条做鱼丸。鱼头跟豆腐放一起煮汤。”慕琼枝不假思索地道。

月影看眼才刚沐浴过的慕琼枝:“小姐,别脏了你的手,这次我来做,看看我的手艺进步没。”

“加油。”

慕琼枝没有打击月影。

也不知道月影是怎么回事?其他的菜、点心,几乎是一学就会。

唯独这个鱼,历经九九八十一次到目前也就是能吃的水准。

陆钊进来,恰巧看见袖子滑落到胳膊肘的慕琼枝,举起白嫩嫩莲藕般的胳膊,握拳给月影加油。

脚步微顿,视线落在她手腕腕骨处,那一点猩红的胭脂痣上,皓白如玉的肌肤上一点点的红,耀眼夺目,一时间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呆站在原地。

第九

发布于 2025-08-01 11:13
收藏
1
上一篇:浪漫花朝节,仙女下凡啦!数百深港青年齐聚甘坑古镇,盛装汉服方阵巡游启幕 下一篇: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