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携赵敏远走冰火岛,自此江湖似是步入了一段平静期,实则暗潮汹涌,危机四伏。明教,这个在抗元大业中立下汗马功劳的组织,却在朱元璋称帝后,陷入了灭顶之灾。
1368年,应天城奉天殿,朱元璋身着龙袍,头戴皇冠,接受着百官的朝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威严的宣告,标志着一个新王朝的诞生,却也是明教噩梦的开端。朱元璋刚登上皇位,便翻脸不认人,将昔日并肩作战的明教同袍视为“魔教余孽”,下令锦衣卫大肆围剿。
光明顶,明教的总坛,曾是豪杰汇聚之地,圣火长燃,象征着明教的辉煌与希望。可如今,锦衣卫的玄色披风如乌云般笼罩,所到之处,惨叫连连,血流成河。范遥躲在鹰嘴崖的石窟中,望着山下的惨状,心中满是悲愤与无奈。他眼睁睁看着明教的七十二座分坛被铁骑踏碎,圣火坛被玄铁重斧劈成三段,那燃烧了数百年的圣火,在暴雨中挣扎着熄灭,仿佛也带走了明教的生机。
明教的诸位高手,也未能幸免于难。杨逍,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指挥若定的光明左使,在逃亡途中,不幸中了玄冥二老的“玄冥神掌”。寒毒顺着经脉蔓延,蚕食着他的内力,曾经的他,谈笑间便能指挥千军万马,如今却连举起酒杯都手抖得厉害,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韦一笑,“青翼蝠王”,以绝世轻功闻名江湖。为了掩护杨逍撤退,他挺身而出与玄冥二老周旋,硬接了三记鹿杖客“玄冥神掌”。寒毒瞬间攻心,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嘴角却还挂着那一丝鬼魅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命运的不公。最终,他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代轻功高手,就此陨落。
五散人里,周颠宁死不屈,被残忍剥皮,悬于南京城门,以警示众人;说不得和尚护着数十名教众突围,却在鄱阳湖被火箭射成了火团;彭莹玉,那个足智多谋的和尚,也在破庙中被识破身份,乱刀砍死,头颅被挂在大都示众三个月,昔日的智慧与风采,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教众们的命运更是悲惨,有的被枭首于闹市,首级堆积如山,成为了朝廷威慑百姓的工具;有的被投入诏狱,琵琶骨穿了铁链,遭受着各种酷刑的折磨,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到断气;更有甚者,为了活命改投朝廷,转过头来亲手绑了自己的师兄弟,曾经的誓言与情谊,在生死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范遥望着这一切,心中满是悲凉。他想起了张无忌带领明教对抗元朝时的热血与激情,那时的他们,怀着共同的理想,为了天下苍生,与元朝的暴政抗争。可如今,自张教主隐退后,一切都变了,曾经的盟友变成了敌人,明教从正义之师沦为了人人喊打的“魔教”。
他踏着教众的尸骨在废墟中穿行,指尖抚过光明顶断壁上“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的刻痕,那字迹已被血渍浸透,触之如烙铁般滚烫。逃亡途中,他于一处被焚毁的分坛密室里,见着半截断裂的圣火令,上面波斯文镌刻的“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被刀劈斧凿得模糊不清,却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正是这截残令,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汝阳王府密档里瞥过的几页残篇——北宋时期逍遥派丁春秋的“化功大法”。
那时他只觉此功阴毒卑劣,但价值着实惊人,说不定日后会派上用场,于是便顺手收入囊中。可此刻,看着暗处缩着的十几个教众,有白发苍苍的老舵主,有刚及弱冠的少年教徒,个个经脉受损,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没了。范遥喉间发紧,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毒藤般缠上心头:若能让这些残存的火种快速获得内力,哪怕是邪道,哪怕要堕入深渊,是不是也能换条活路?
他将那十几个教众安置在昆仑山脉一处隐秘的冰川溶洞,自己则一头扎进了更深的雪峰密室。那是明教早年藏放秘法的所在,石壁上还残留着阳顶天修炼大九天手的指印。范遥点燃一盏牦牛油灯,将“化功大法”残篇摊在冰桌上,油灯的光晕里,他的影子在石壁上扭曲,时而因推演受阻而握拳砸向冰壁,震得冰屑簌簌落下;时而因内力试演相冲而猛地喷出鲜血,染红了残篇上的字迹。
他太清楚这门功夫的凶险。“化功大法”以毒质化人内力,霸道有余却难以为己用,要将其改为“吸纳”,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不仅练者经脉寸断,连被吸者的内力也会如野马脱缰,反噬其主。范遥在冰壁上刻下铁则:“练此功者,丹田须常如空箱,绝不可存半分私蓄。”空箱方能容物,空田才可纳新,这是他从明教“净世诀”里悟来的道理——他要的,便是这份“空”。
他望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深知要修那吸摄内力的法门,必先自废一身原有功力,这无异于剜心剔骨——那是他数十载寒暑苦修的根基,是闯荡江湖的凭仗,可此刻,都成了必须割舍的羁绊。
密室寒灯如豆,他盘膝坐定,指尖按向胸前膻中穴,运起残存的内劲猛力一催。先是丹田如被重锤击碎,暖流瞬间化作冰冷的碎片四散奔逃,跟着四肢百骸似有万千钢针穿刺,痛得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他不敢停手,顺势引导那股自毁的力道冲断经脉要穴,每断一处,便觉体内一处温热消散,仿佛生命正随着功力一同流逝。
待到最后一缕内劲从指尖泄尽,他像被抽去了骨头般瘫在地上,浑身脱力,喉头涌上腥甜却被硬生生咽下。铜镜里的人影面色惨白如纸,曾经蕴满内力的眼眸也失了神采,可他望着掌心空荡荡的感觉,嘴角反倒扯出一丝笑意——前路纵是刀山火海,他已断了回头的路。
稍歇片刻,他挣扎着坐起,按照那功法图谱,开始尝试引天地间的驳杂气劲入体。没有了原有内力的抵触,异种真气虽仍如野马脱缰,却总算能循着新辟的路径流转。只是初时掌控不住,常被冲得脏腑剧痛,冷汗浸透衣衫,可他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决绝:这身旧功弃了便弃了,从今往后,他的功力,要从别人那里一寸寸夺回来。
他遂以自身试功,每吸纳一种内力,都如履薄冰:遇刚猛之力需缓引如溪,稍急便气血翻涌;逢阴柔之气要急转似箭,略迟则凝滞成结;若碰上传功者本身带有的内息反噬,更需在要穴处绕出暗弯,分毫差错便会如坠冰火两重天。每次运功毕,他都冷汗透衫,却立刻记下诸般内力的脾性:“刚劲缓引,柔劲急转,杂气迂回”。
为求稳妥,他寻得能暂压真气冲突的药物,面对“练此邪功必遭千夫所指”的劝诫,只淡然处之。后又从道家典籍中悟得“虚极静笃”要诀,以静制动化解吸纳时的躁动,终在无数次反噬的剧痛中,摸索出一套调和异种内力的路径,让那吸摄来的驳杂功力得以暂存体内。
三年光阴,范遥几乎没见过太阳。冰川密室里的牦牛油灯燃了一盏又一盏,他的头发从灰白变成雪白,双手因常年握笔、试针、忍受内力反噬,布满了黑斑与冻疮,指节扭曲得像老树根。可当他终于能将体内数道不同属性的内力在体内平稳流转时,他望着冰壁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密室里回荡,带着血腥味,却又透着一股狠劲。
他给这门功夫取名“吸星大法”。吸纳星辰之力,汇聚无穷力量,听起来便带着一股吞天噬地的气势。可范遥在秘籍的最后,用冻得发僵的手写下一行字:“此功乃绝境求生之用,非为争强好胜。若内力反噬,当以本心压制贪念,切不可再吸外力。”他知道这功法的弊端——异种真气终究是无根之萍,积累越多,反噬越烈,只能以特殊吐纳和运气法门暂时压制,却无法彻底驯服。
他将《吸星大法》秘籍仔细誊抄两份,一份藏在那截圣火令的夹层里,贴身收好;另一份则刻在冰川密室的冰壁上,外面用巨石封死,只留下明教教主秘传的机关暗号。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密室,发现外面的雪已经没到膝盖,那十几个教众正守在洞口,见他出来,个个眼露精光——他们知道,范右使定是成了。
范遥望着这些面黄肌瘦却眼神坚定的教众,缓缓道:“活下去,跟我走。”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北方的黑木崖。那是明教早年在中原与北方交界处置下的暗桩,地势险要,崖壁如刀削斧劈,只有一条栈道可通,易守难攻。范遥带着众人昼伏夜出,避开锦衣卫的搜捕,也绕开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如今的明教,在他们眼里早已是该斩尽杀绝的妖魔。
一路上,不断有零星的明教幸存者闻讯赶来。有的是从诏狱里逃出来的,琵琶骨上还留着铁链的疤痕;有的是隐姓埋名多年的,见着范遥拿出的圣火令,当即跪地痛哭。走到黑木崖下时,原本的十几人,已经聚成了上千余人。
范遥站在崖底,仰头望去。黑木崖高耸入云,崖顶云雾缭绕,崖壁上的古木虬结,如墨色的巨龙攀附其上。他拔剑出鞘,剑尖指向崖顶,朗声道:“明教圣火虽灭,火种未绝!今日我等在此立足,更名为‘日月神教’——日为阳,月为阴,阴阳相济,是为明教本初!”
千余人齐声呐喊,声震山谷。他们攀着栈道上崖,用刀剑劈开荆棘,用石块垒起壁垒。范遥将总舵设在崖顶一处天然石窟,窟内石壁被打磨光滑,他亲手将“日月神教”四个大字刻在最显眼处,笔力遒劲,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作为日月神教的第一任教主,范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挑选教中意志最坚定、心性最沉稳、不会武功的十二人,传授“吸星大法”。他亲自督导,每日检查他们的内力流转,一旦发现有贪多冒进者,立刻废其功力逐出教门。“记住,”他对着那十二人说,“这功夫是用来保命的,不是让你们去抢地盘、争虚名的。若忘了这点,便是与明教先烈为敌。”
十二人之中,有个叫石惊弦的汉子,原是韦一笑麾下的轻功好手,当年为了传递消息,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内力尽失。他练“吸星大法”最是刻苦,也最能守住“空”字诀,半年之内便吸纳了三名锦衣卫高手的内力,虽不及当年的韦一笑,却也能在黑木崖的峭壁上如履平地。
范遥看着石惊弦在崖间穿梭的身影,又望向南方。那里,朱元璋的江山日渐稳固,锦衣卫的爪牙遍布江湖;少林、武当等门派虽与朝廷貌合神离,却也对“魔教余孽”同仇敌忾。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黑木崖的火种要想燎原,光靠“吸星大法”远远不够。
他开始重整教规。保留明教“行善去恶”的根本,却也立下铁律:凡叛教者,杀无赦;凡欺辱教众者,百倍奉还。他命人在崖顶重建圣火台,虽不再点燃圣火,却在台中央供奉着那截藏有《吸星大法》的圣火令,旁书“焚我残躯,熊熊圣火”——这是明教的根,不能丢。
为了让教众有自保之力,他将自己毕生所学与“吸星大法”结合,创出“黑风指”、“骨鞭功”、“黑血神针”、“逐日刀法”、“擒月刀法”等数门功夫,虽不及正宗武学光明磊落,却招招狠辣,足以在绝境中搏命。他还派人潜入中原,联络那些隐姓埋名的明教旧部,告诉他们:黑木崖,永远是他们的家。
十年后,黑木崖已初具规模。栈道被拓宽加固,崖上建起了议事厅、练功房、藏功阁,甚至还有一片药田,种着各种奇异的药草。教众发展到八千余人,个个身怀一技之长,虽不敢说纵横江湖,却也足以让锦衣卫和名门正派不敢轻易来犯。
范遥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背也有些驼,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他常独自坐在圣火台边,摩挲着那截圣火令,想起光明顶的圣火,想起张无忌的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想起杨逍的潇洒,想起韦一笑睥睨天下的轻功……有时石惊弦会来问他:“教主,我们何时能杀回光明顶,重振明教?”
范遥总是望着光明顶,缓缓道:“时机未到。我们要等,等张无忌教主回来,等一个能彻底驾驭‘吸星大法’的人,等一个能带领我们重见光明的人。”
他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常年试炼“吸星大法”,他体内的异种真气早已埋下隐患,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如万蚁噬心。可他不在乎,他已经为明教保住了火种,接下来的路,该由后来人走了。
临终前,范遥将石惊弦和其他几位神教长老叫到身边,指着圣火令道:“《吸星大法》的秘籍,一份在此,一份在光明顶冰川密室。切记,非心志超绝者,不可传全本。若遇天资卓绝却心性不定者,宁可不传,也不能让它沦为祸乱江湖的工具。”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又带着释然,“告诉后人,我们是日月神教,更是明教的延续。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只要火种不灭,总有重燃之日。”
范遥死后,石惊弦继位,成为日月神教第二任教主。他谨遵范遥遗训,用教规约束教众,严管“吸星大法”的传授,教众虽未大举重出江湖,却也在北方渐渐有了名号。
又过了数十年,黑木崖上迎来了一个叫任我行的年轻人。他天资卓绝,心狠手辣,早已将范遥临终时的叮嘱抛之脑后,仅用三年便将吸星大法练至大成,凭此功纵横江湖,让日月神教威名远播,也让江湖中人闻吸星大法之名而谈之色变。
那时江湖上的人才知道,原来这阴狠毒辣的“吸星大法”,竟是当年明教光明右使范遥所创。有人骂他是邪魔,说他开创了邪功时代;可也有少数知道往事的老人,在夜深人静时叹息:若不是朱元璋的追杀,若不是名门正派的不容,那个叫范遥的日月神教教主,本是与杨逍合称“逍遥二仙”的名叫光明右使,本是跟随张无忌教主驱除鞑虏的一代英杰。
而黑木崖的圣火台边,那截圣火令依旧静静躺着,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仿佛在说:无论叫明教,还是日月神教,那份“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的信念,从未熄灭。它在等待,等待一个真正破局的英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