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华夏文明五千年，也许太短。所有叙述都太简单。光一个“祖”字，不知牵扯多少层人心？很多人还在唐诗宋词里转悠，没细想过，那些活在传说和记忆里的“祖”，其实才是我们真正的根。生动，也飘忽，看不见，摸不着，家族祠堂的老供桌下埋着的泥土、最古老文字里“祖”的笔画，都比厚重的史书还要实在一些。
上古传说，好比深山里的回声，转来转去还是回到最初。总说开天辟地，女娲补天。这些故事绕着一个“本源”打转。问祖，问根，其实问的是自己从哪来，“祖”的称号背后，就是最初那个敢于第一个试错、最先承担责任的人。有谁想过，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多少假？
中国的故事总在强调开创。几乎每一个领域，都有自己的祖。地仙之祖镇元子，佛祖释迦牟尼，道祖太上老君，妖祖女娲，魔祖罗喉——这些如同棋盘上的四角。落子时不带一丝迟疑。可真要分个高下，谁也不会那么痛快认输。
质朴一看，古人对“祖”的体认和我们拉家常时谈老祖宗没两样。连甲骨文里都这么干脆地用“且”字示意。据考古学者说，那个象形符号其实一开始象征男性生殖器。听着野，又贴地气，一点也不玄乎。后来祭祀、石雕里多次出现，才慢慢变成我们熟悉的“祖”，传宗接代的段落一代接着一代，自然顺理成章。
那会儿人丁稀少。一个部落能传几代下来，已是天大的能耐。谁教会了生养，谁就成了“祖”。男人成了主要繁衍者后，父系家长地位扶摇直上。其实这些故事在解释族群的凝聚力——最初的家族，最早就是靠“祖”精神维系。你可以说粗暴，也能说天真，可就是实在，没有半点修饰。
所以但凡遇到搞不懂的新玩意儿，古人干脆往“祖”身上推。生殖力、火种、冶炼、医药，哪样没有自己的祖？将神秘归功于“祖”，倒不是迷信。这反而是一种天真的自信，觉得即使现在不懂，总有一天“祖”能明白，这种自信打破不了。
再后来的事，大家都明白了。佛祖释迦牟尼，原本也只是印度北方的一个太子。家世显赫，母亲摩耶却早逝。按时下的新说法，释迦牟尼早年受婆罗门教育，按部就班，后来突然顿悟，不耐世间的苦闷。他到底是19岁还是29岁有了觉悟，这事文献也说不清。但反正就是被生活痛了，人生无常，谁心里没点感触？他索性一甩贵族身份，把一切都舍掉，毅然出走，苦苦修行。从豪门少爷到枯坐菩提树下，日夜思索，最终自称“佛祖”。他的追随者无数，有个说法，他教人救赎自我，信徒越聚越多。
这样的佛祖，在西游记一变，形象复杂了。西天雷音寺的如来佛，前有燃灯古佛，后靠空中楼阁神通广大。可真实历史上的释迦牟尼远不如传说来得神通广大。倒是那个虚构与现实之间的空隙，最迷人。
中国自己的本土宗教道教，地位稳如磐石。影响力虽说不比佛教那么广，但独有一套。道祖太上老君，最慷慨，最会炼丹，总在给神仙分灵丹妙药。他全称“无量道德天尊”，所谓“三清”之一。道教强在务实，不让人吃苦求解脱，主张完善自我，计算得失，力争长生——看起来蓝图诱人，其实也不过是古人对理想自我的一种映照。人总是沿着追求不死的方向跑。
万万没料到，道祖在神话里混得风生水起，现实当中的信众却并不多，甚至还常被佛祖压上一头。但说到东土大唐取经，孙牛气冲天时，太上老君手里一件宝物动不动就把场面逆转。谁说修道就不能实用？
宗教氛围拉满，小说设定多变，妖和魔却总要当倒霉蛋。西游记里的妖祖——女娲。大部分人恐怕没意识到，女娲其实是所有妖的老祖宗。她可不是光美化出来的人文英雄，还是一个带着禁忌色彩的原初创造者。
女娲的故事写得花团锦簇。炼石补天，都是大手笔。天塌地陷，全靠她破格拯救。古籍里，《山海经》《史记》《汉书》统统对女娲有记录。她不仅补天救人，还是捏泥造人——说得露骨点，就是第一位生育女神。
女娲形象非常怪异，人面蛇身，有人觉得吓人，有人敬畏。其实那不过是远古部落图腾的遗存。人类刚开始只能把看不懂的自然力量通通归结到一位“妖祖”身上。连人类自己也是她塑造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山精水怪什么不是她造的？人就只占极小一笔。
讲到这里不得不插一句——女娲究竟是善是恶？真没个准数。她身上没有绝对的对立，讲求强者生存，世间万物都不过是她代码里的一行参数。优胜劣汰，强者自得。
再说魔祖罗喉，不常被国内大众提起。典籍里找寻线索，有点辛苦。罗喉在印度佛教传说中，是罗喉多尊者，或称流星之王。四手蛇尾，黑暗中的破坏者。他本该守护，结果却成为祸源。月蚀、日蚀传说都是他暗中捣乱。因为喝过不死之水，打不死，逃不掉，所以成了毫无希望的反派。
你要真让人挑出个最厉害的，女娲应该排第一。没有女娲就没天地，没有天地，佛祖和道祖根本没机会修炼。魔祖也只能在混沌边缘徘徊。道理一点也不绕。她既是起点，也是规则本身。
不过有时候我又觉得，这排名未免强分高低。毕竟神仙妖魔，都不过服务于人类想象力罢了。更何况神话大部分是为了解释，补足理性无法触及的部分。谁规定什么祖就只能有一个？而且有的古人根本没打算让他们争斗。
至于现在，谁还信这些东西？年轻人看手机、刷短视频，神话故事的残影还存留在动漫、影视剧、游戏和网络段子里。有时候连角色都已经模糊了。可“祖”的观念依旧没断——老一辈动不动讲自己的家谱祖先，年轻人嘴上说着不信，可遇到事情还是要讲根讲脉。
**他们都在问“祖是谁”，但好像谁都没真正想明白“祖要做什么”。**
如果一切都要认真分出胜负，那女娲强，没异议。可细究下去，神话本就是人心的倒影。如果人们今天还会为这些故事动心，那它们就还没老去。
本来嘛，这些传说没有对错，祖的概念也没有标尺。传说继续流传，过了今天，明天照样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