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警戒》在中国的火爆程度,是很多人今天仍旧能回忆起的集体记忆。一启动就能背出配音,玩到深夜也舍不得关机。
这种级别的影响力,按理说早该引起国内游戏公司的重视。可几十年过去,市面上却几乎看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国产RTS(即时战略)大作,更别说一个能站住脚、对标《红警》的本土品牌。这很难不让人产生疑问:国产厂商到底在怕什么?或者说,当年是真的没机会做,还是尝试过之后,现实打脸?
回过头一看,其实不是没人试过。在《红警》如日中天的时候,国内也有过一小波赶潮的RTS作品出现,例如《铁甲风暴》《傲世三国》《自由与荣耀》,甚至《八年抗战》。不少人也可能听说过那个骂声震天的名字——《血狮》。
说到《血狮》,它的存在感至今还令人咬牙切齿。从预告宣传来看,它确实狠狠抠住了时代情绪。当年它打出的宣传口号热血上头:“2010年,中国本土大地血流成河……装甲如纸,但我们要战到最后!”
那年国内还没有什么真正能靠国产题材打动玩家的3A游戏,而它不仅直接摆出强烈的民族主义色彩,还用RTS这个彼时炽热的类型做武器,外加主流媒体的宣传推波助澜,一下子把预期顶到了天花板。#夏季图文激励计划#问题也随之而来。期待越大,失望就越猛烈。《血狮》被炒作到顶点的时候,距离它真正发售只剩下几个月。可即便如此,它依旧按时上市了。而等到玩家一打开游戏,那个景象可以用“灾难”来形容。界面粗糙到比不上大学生课程作业,台词无力、剧情空洞,Bug多到几乎原地卡死不动。但大家得花当时86元人民币买的正版,这可是上世纪末期,让玩家心里崩溃的一口气。有人甚至把它和骗局画上等号,于是整个国产RTS赛道一瞬间熄火。
这场失败带来的反噬效应太大,直接把玩家信任玩废了。之后一段时间,国产RTS几乎陷入空白。不是没人做,而是没人敢碰。前车之鉴摆着,投资人看不上,开发者怕了,媒体更没信心炒作。就是这样,《红警》成为国产玩家的共同青春,而中国自己的RTS道路几乎提前断了。
你可以说是《血狮》坑了这一代国产RTS。也可以说,它暴露了当时整个产业链都不成熟:创作团队缺乏经验、技术工具落后、营销方式粗暴、玩家认知情绪化。但不管怎么看,《血狮》的影响是实打实的负面标签,它带来的创伤感并不是两三部游戏就能治愈的。
再说RTS这个类型本身,它从一开始就是硬骨头。比起ARPG、RPG或者AVG类型,RTS对地图编辑器、单位AI、资源管理、路径寻路都有极高要求。不光代码重,策划量大,测试麻烦,更新迭代起来基本只能靠负重前行。国外能做出《星际争霸》和《红警》,靠的是成熟的开发体系。那个时候国内开发力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做RTS就是拿自己的燃油去烧一口铁锅,注定会焦。
当时又赶上国内游戏环境剧变。正版环境刚刚启动,对制作团队没啥保护,但玩家普遍缺乏付费意识。你花大价钱做一款复杂的游戏,结果一夜之间被盗版网站上传,铺天盖地的盗版光盘卖到大街小巷。谁还敢认真投入资源去做内容?于是大家慢慢都去做页游、端游、卡牌挂机,开发门槛低、收益快、回报稳定,没有谁再去碰那种高投入低回报,还可能满身骂名的项目。
《红警》在中国的成功,是建立在它“免费”“爽快”“能联机”的三大属性上。很多人下载的是修改版、整合包,这一传播方式极具生命力。而国产游戏厂商没有牢牢把握住这波流量的核心资源,没有真正形成能够继承下去的RTS产品矩阵,就导致热度成了别人的,用户成了流量,但技术和积累留不下来。
有些人会提起《蓝色警戒》这种系列,但坦白说,它并非完全国产。那只是一个捷克开发的游戏,发在国内后打了个擦边球,取名蹭热度,说“警戒”,搞个对战系统,显得很中国。但这毕竟不是本土原创,也缺乏对中国玩家环境结构、创意体系本地化的理解。听起来像国产,玩起来像山寨。
而那些真正想做出国产RTS原创系统的小游戏公司,往往倒在项目刚上马的阶段。从引擎启动、AI架构、UI接口到服务端部署,一个RTS所需资源远比一款横板打斗类街机复杂。而那时的国产游戏公司,大多还是几个人一间屋的结构,能做出《仙剑奇侠传》这种剧本类游戏已属不易,RTS根本不在能力覆盖范围内。
你可能会问,现在技术成熟,为什么也没看到新国产RTS大作?原因其实更简单:市场彻底转型,品类热度不够。RTS早已不再是主流类型。在看重即时反馈、付费体验、视觉刺激和社交机制的时代里,这种强调深度策略和信息分配效率的游戏,对普通玩家吸引力不大。更别说一局需要半小时以上、逻辑复杂、上手门槛高。归根到底,大多数国产厂商看的是ROI,不是情怀。
做RTS没有问题,问题是你怎么养活团队,投入几年打一场仗,最后得不到市场反馈,连平台曝光都不肯给机会。这才是真正让国产RTS消失的问题:它输给了残酷的现实,不是缺少热爱,而是养不起。
《红色警戒》火到现在,无数人把“共和国之辉”“尤里的复仇”玩成童年标签。但我们没能从这份热情里走出自己的道路。即使你现在在国内找主打RTS玩法的手游,都已经被轻体验、微社交甚至卡牌包装成别的模样。很少有人还记得,当年我们其实差一点,也许差不了太多,真的可能造出属于中国玩家自己的《红警》。但那年,我们确实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