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干事对着空白的周报表发怔。
窗外，梧桐叶正一片片往下掉。他想，要是数据能像落叶一样自己填满表格就好了。键盘敲到第三个格子，电话铃响了——月度分析会要提前，主任需要先过一遍材料。
他叹了口气，删掉刚写的“持续推进”，改成“精准发力”。
晨会的内容还没整理完，廉政座谈会的通知又来了。办公室小李探头提醒：“张哥，下午的迎检材料要留痕，记得多拍几张照片。”他点头，在待办清单上打了个钩，这个动作今天已经重复了十七次。
季度考评那天，他交上去的文件夹厚得像块砖。人事科的姑娘随手一掂：“怎么都是过程性材料？要突出成果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笑了笑。
深夜加班，打印机吞吐着明天的会议议程。他盯着吐出的纸张发愣，突然发现印出来的全是白纸——可仔细看，纸上浮着极淡的水印：
第381次学习会签到表
服务群众满意度测算（模板）
制度建设年任务分解清单
原来连纸张都学会了留痕。
年终考核终于来了。他交完最后一份总结，整个人轻得能飘起来。考核组找他谈话：“张干事，你这一年……”他条件反射地接话：“在领导关心指导下，在同志们的帮助下，围绕中心工作……”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这些话像有了生命，自己从喉咙里跑出来。
第二天，他在办公桌上发现一叠新表格。表格名称栏空着，他拿起笔，下意识写下“关于规范表格填报流程的实施方案”。
笔尖突然自己动了，在备注栏补上一行小字：“本表填报情况将纳入下季度考核。”
他放下笔，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打印机的嗡鸣。那声音持续不断，像这个冬天永远下不完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