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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深渊起点·崩坏的魔王
第一章：我，成了恩佐？
李维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毕业论文答辩场上那刺眼的灯光和导师紧蹙的眉头上。他正在阐述关于“社会组织结构变迁与领袖个人意志的关联性”，下一个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剧痛袭来，眼前的一切色彩和声音都扭曲、拉长，最终归于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走马灯，没有传说中的灵魂出窍，只有一种被扔进高速离心机的眩晕和撕扯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一点微弱的、摇曳的烛火在他意识的深渊里亮起，伴随着的，是冰冷石板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的虚弱感。
他艰难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
耳边，传来几个压抑着兴奋，显得谄媚而又小心翼翼的声音。
“恩佐大人……仪式……这是成功了吗？”一个尖细的嗓音问道。
“闭嘴！没看见大人正在适应新获得的力量吗？”另一个较为粗哑的声音立刻呵斥，但语气中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恩佐……大人？
李维的脑子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cosplay现场？还是哪个剧组在他昏迷时把他搬来了？
他奋力抵抗着那股沉重的疲惫，终于，眼帘掀起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布满诡异浮雕的穹顶，中央悬挂着一盏由森白骨骼制成的吊灯，幽蓝色的火焰在其中静静燃烧，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诡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陈旧羊皮纸和一种……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他正躺在一个以鲜血绘制、结构复杂无比的巨大魔法阵中央。身下的石板，刻满了他不认识，但一看就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
视线微转，他看到了说话的人。
三个奇装异服的男人。一个戴着夸张的独眼罩，身材瘦高；一个顶着硕大的牛角头盔，体格魁梧；还有一个贼眉鼠眼，搓着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讨好笑容。
他们的衣着风格高度统一，黑紫色调，带着尖刺和锁链装饰，充满了某种……廉价的邪恶感。
李维的心猛地一沉。这不对劲。这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心底发寒。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一股针扎般的刺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
“大人！您醒了！”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惊喜地叫道。
“鸡牛部队，安静！”瘦高个，也就是库伦，低喝一声，但他看向李维的眼神，也充满了期待与狂热。“恩佐大人，您感觉如何？那禁忌的灵魂融合仪式……”
灵魂融合仪式？
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李维混乱的脑海，然后，粗暴地转动！
“轰——！”
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意识。
恩佐……我的名字是恩佐。
魔法学院……百年一遇的天才。
雪莉老师……我最敬爱，也最无法面对的人。
为了复活她……为了获得永恒的生命与至高无上的力量……
失败了……都失败了……
不甘心！我不甘心！
所以，动用了一切禁忌的知识，搜寻异世界的灵魂，进行最后的赌博……
成功了？还是……
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疯狂交织、碰撞。天才的孤傲，失去一切的痛苦，坠入黑暗的决绝，对力量的疯狂渴求，以及对那道温柔身影刻骨铭心的愧疚……所有这些沉重而极端的情感，几乎要将李维属于“李维”的那部分自我彻底碾碎、淹没。
“呃……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用手抱住了头，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灵魂被强行塞入异物，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价值观在狭小的空间里惨烈厮杀的崩溃感。
我是李维！一个即将毕业的普通大学生！
我是恩佐！洛克王国通缉的，最邪恶、最强大的黑魔法师！
两个身份在他的脑海中激烈拉锯，争夺着主导权。
“大人！您怎么了？”库伦上前一步，语气带上了焦急。
李维（或者说，此刻灵魂混杂的个体）猛地抬起头，看向库伦。那双原本属于恩佐的、应该充满阴鸷与冷酷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迷茫、痛苦和一种库伦从未见过的……慌乱。
正是这种陌生的慌乱，让库伦的心头莫名地一跳。
就在这时——
“砰！”
大殿那沉重的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轰然推开，一道纤细却蕴含着无比怒气和失望的身影，逆着门外微弱的天光，站在了那里。
来人身穿一袭紫色的魔法袍，容颜依旧美丽，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悲伤与严厉。她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就穿透了昏暗的大殿，牢牢地钉在了还瘫坐在魔法阵中央的李维身上。
李维的呼吸骤然停止。
不需要记忆的提醒，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混合着极度依恋、无比愧疚和针扎般刺痛的情感，已经像海啸般淹没了他。
雪莉老师……
他曾经的导师，他堕入黑暗的源头，也是他如今最无颜面对的人。
雪莉的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仪式现场，最后落在那几个瑟瑟发抖的鸡牛部队成员身上，最终，还是回到了李维脸上。那眼神里，有愤怒，有痛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
一种，仿佛最后一次希望的火苗也彻底熄灭后的，灰烬般的失望。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他。
然而，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厉声的斥责、强力的魔法攻击，都更让李维（无论是李维的部分还是恩佐的部分）感到窒息和痛苦。恩佐残留的意识在疯狂叫嚣着愤怒与自惭形秽，而李维的本我则在为这沉重如山的师生情感感到震撼与不知所措。
雪莉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恩佐，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然后，她决绝地转过身，紫色的袍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身影消失在大门外的光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殿内，重回死寂。
只有幽蓝的火焰还在无声跳动。
雪莉老师的离去，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李维脑海中沸腾的记忆漩涡。极度的情感冲击之后，是短暂的空白和麻木。
他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库伦和鸡牛部队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能感觉到，恩佐大人身上的气息变得非常奇怪，不再是以往那种令人恐惧的阴冷强大，而是一种……混乱的，不稳定的，甚至是脆弱的气息。
过了许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但对在场所有人来说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维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用依然有些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自己虚弱无比的身体，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踉跄，与记忆中恩佐那种无论何时都带着优雅阴沉的姿态截然不同。
他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再这样下去，不等他理清头绪，库伦和这几个手下首先就会怀疑。一个能施展禁忌灵魂融合仪式的强大黑魔法师，绝不该是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硫磺的刺鼻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痒，想咳，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学着记忆中恩佐那冷漠的、带着一丝沙哑的语调，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因为大殿的空旷而带着回响。
“仪式……”他顿了顿，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既要符合“恩佐大人”的身份，又要解释自己此刻的异常，“……触及了灵魂的本质，比预想中……更复杂。”
他的话语有些缓慢，带着一种仿佛在斟酌词句的迟疑。
库伦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疑惑。恩佐大人说话，向来是斩钉截铁，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的。
李维注意到了那丝疑惑，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模仿得并不像，破绽百出。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暂时稳住他们的理由。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社科生的思维模式在此刻开始本能地分析现状，寻找逻辑链条和可行的叙事。
他回想起刚才记忆碎片中关于这个仪式的只言片语——搜寻异界灵魂，进行融合，以获得超越极限的力量和知识。
有了！
他微微抬起下巴，试图增加一丝气势，尽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空虚得就像一张纸。
“融合而来的……‘知识’与‘视角’，需要时间……沉淀与适应。”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这具身体，这个灵魂，正在经历……重构。”
他看向库伦，目光试图聚焦，展现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样子：“在此期间，力量会有所波动，心性……亦会受到些许影响。这，是通往更深层力量……不可避免的代价。”
他直接将自身的“异常”归因于仪式的“副作用”和“必要过程”。这是一个高风险的话术，但在目前情况下，也是唯一能自圆其说的解释。
果然，听到“更深层力量”、“不可避免的代价”这些充满诱惑和神秘色彩的词语，库伦眼中的疑惑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理解和愈发敬畏的神情。
对于追求力量的狂热者来说，暂时的异常，是为了未来更强大的力量，这完全是可以接受的逻辑。
“原来如此！”那个叫羡慕的鸡牛部队成员立刻拍马屁道，“不愧是恩佐大人！进行的仪式都如此高深！”
“也就是说，大人您现在处于……嗯……消化期？”胖子黑熊挠着他的牛角头盔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李维顺着他的话，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肯定。他感到一阵虚脱，仅仅是说这几句话，就几乎耗尽了他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需要独处，需要时间，需要彻底搞清楚这一切！
“我需要静修。”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容置疑，“库伦，维持基地的运转，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是！恩佐大人！”库伦立刻躬身领命，恢复了那副忠诚下属的模样。
李维不再多言，他凭借着恩佐记忆里关于这座黑暗基地的零星片段，辨认了一下方向，迈开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记忆中专属于恩佐的寝宫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幽蓝的火光下拉得很长，看上去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黑暗法师，反而充满了孤寂与……一种强撑着的虚弱。
库伦看着那个消失在通道拐角的背影，独眼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大人他……确实很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力量和心性的波动，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他说不上来的东西。就好像，内核的某些部分，被替换掉了一样。
……
李维，或者说此刻占据着恩佐身体的这个全新灵魂，终于独自一人，回到了那间阴冷、奢华却毫无生气的寝宫。
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雕花的金属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巨大的恐惧、茫然、以及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在这一刻彻底将他吞噬。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属于年轻人的手，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指间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暗能量，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何等人物。
“我……真的变成了恩佐？”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绝望，“那个……注定众叛亲离，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最终反派？”
现代社会的记忆，父母的期盼，未完的毕业论文，热闹的宿舍，阳光下的球场……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破碎在眼前这残酷的现实面前。
而他所拥有的，是恩佐留下的烂摊子：一个邪恶的组织，一群狂热而危险的手下，一个对他失望透顶的老师，以及一个……注定悲惨的未来。
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该怎么办？
像原主一样，在这条黑暗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最终迎来注定的毁灭？还是……
一个微小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他意识的深处响起。
不。
我不是恩佐。
我是李维。
这个认知，像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
对，他是李维！他拥有恩佐没有的东西——来自现代社会的知识，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以及对历史、对人性的洞察。
他知道恩佐的悲剧结局，他知道哪些是关键节点，他知道哪些遗憾可以被弥补！
或许……或许这场穿越，并非是完全的绝境？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种子，开始在他绝望的心田中破土而出。
如果他运用李维的智慧和知识，去扭转恩佐的命运呢？如果他不是沿着恩佐的老路走下去，而是……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呢？
洗白？弥补遗憾？
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这似乎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不至于在这具身体里彻底疯掉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社科生的理性开始逐渐压制本能的恐慌。
首先，他必须活下去，必须稳住目前的局面。然后，仔细梳理恩佐的记忆，找到所有可以操作的节点……
就在他的思维开始逐渐清晰，制定初步生存策略的时候——
一段极其鲜明、炽热，仿佛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涌现。
那是阳光下，雪莉老师温柔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小恩佐的头发，声音如同最温暖的泉水：
“恩佐，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答应老师，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要坚守内心的光明，用你的力量去守护，而不是破坏……”
紧接着，画面猛地切换成刚才大殿中，雪莉老师那失望到极致，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眼神。
两种眼神，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李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蜷缩起了身体。
这不仅仅是恩佐的愧疚，此刻，也成为了他李维的责任。
他怔怔地坐在地上，望着窗外（如果这阴森的寝宫有窗的话）那永恒仿佛不变的、属于暗黑基地的晦暗天光，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磐石般在他心中落下。
“活下去。”他对自己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新生的坚定。
“然后，改变这一切。”
“就从……赢得库伦他们真正的信任，以及，找到一个能够与雪莉老师重新对话的机会开始。”
然而，就在这个决心落下的瞬间，他感到灵魂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仿佛另一个充满怨恨和不甘的意识，在冰冷的深渊里，悄然睁开了眼睛……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