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捡来的男人做了三年夫妻后,我听到了他的传音。
「事成之后,师兄可是要与这村姑结为道侣?」
我的夫君沉吟片刻:
「此女没有慧根,带回去也是累赘。」
「待封印了那凶兽,我会渡她一些仙力,至少佑她此生无病无痛。」
原来,他是顶级剑修。
与我成亲只是为了寻个借口在此疗伤。
可他不知道。
我是栖云山最受宠的小师妹。
只可惜体质孱弱,两病三灾,飞升无望。
所以,师姐封印了我的神识。
为的就是让我与最强剑修双修。
改变我的废物体质。
好了,这下彻底不用装了。
1
我好像病了。
眼前不停出现幻觉。
村口卖珠花的阿姐,在晃神间竟成了驾鹤的仙子。
我低下头,还能看见丝丝缕缕的仙气缠绕在自己指尖。
更骇人的是,我能听见沈昼和旁人交谈。
可他分明紧闭着嘴,未曾开口。
夜里,我假寐。
那声音又来了。
是个陌生的男声,语气急切。
我凝神细听,心跳如鼓。
那男声恭恭敬敬称沈昼为「师兄」。
可提到我时,不是「村姑」,就是「凡女」。
他问沈昼:
「封印凶兽穹冥迫在眉睫,师兄旧伤如何?」
沈昼声线平稳:
「桃水镇乃鲜为人知的上古灵眼。」
「在此地三年疗伤,伤已痊愈,修为亦更上一层。」
那师弟听后,急忙催促:
「既如此,师兄速速同我收复穹冥,回宗复命!」
接着,师弟话锋一转,提到了我:
「只是这村姑,师兄可是要带回去结为道侣?」
我不悦地咂了下舌。
沈昼不着痕迹地翻了个身,替我掖好被角,才淡淡开口。
「她无慧根,带回仙门亦是累赘。」
「待封印穹冥后,我会渡她些仙力,佑她此生无病无痛,衣食无忧。」
「如此,便算两清。」
此话像针,深深扎进我心底。
脑中猛地一痛,封印轰然碎裂。
所有记忆奔涌而来。
我不是村妇林青晚。
我是栖云山最受宠的小师妹。
因先天孱弱,根骨不佳,注定挨不过飞升天劫。
师姐不忍看我道消身陨,兵行险招。
她化身成桃水村的老村长。
一连蹲了几日,才蹲到重伤的沈昼。
只等着沈昼点头,师姐就立马把他往我家里扛。
借沈昼顶级至阳剑气,为我重塑道基。
回过神来。
对面那师弟听沈昼说完后,也嫌恶地开口:
「此等村妇确实不配入我仙山。」
「与师兄云泥之别。」
沈昼的师弟说话实在难听。
可我毫不在意。
我本来也没想同沈昼有以后。
我脑中只是在思考。
沈昼到底要许我多少年仙力修为。
2
三年前,村长在夜半敲响了我家的门,身后还跟了个受伤的男人。
村长是我大师姐拂雪变的。
她假借为了村里「人丁兴旺」,要给我家塞人。
师姐说在河边捡到个人。
长得俊,还能干。
我有些警惕。
路边捡的东西多半是别人不要的。
我才不捡。
不如养条狗,至少能看门。
何况他的手臂伤得那么重,能不能干活还两说。
师姐了然一笑,抛出杀手锏:
「别急,人家还带了聘礼,你不是馋鸡汤很久了?」
她侧身,露出一只老母鸡和一筐鸡蛋。
一筐鸡蛋就想收买我?
我还是摇了摇头。
可师姐深知我是个极其看脸的,一切尽在掌握。
她让开身子,让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受伤的男人品貌非凡,如远山笼着的水雾,清冷又好看。
我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也、也行吧。
不过多喂他几口饭。
于是,我欢欢喜喜收下了沈昼,同他成了亲。
沈昼手伤得很重,血肉模糊。
那时我不知他是顶级剑修,只觉得他同我一样是个多病多灾的可怜人。
我去镇上做了两身红衣裳,又在夜里给我俩煮了两碗鸡汤面,就算礼成。
夜里,我想看看沈昼伤势。
沈昼拦着不让我看,说怕吓着我。
那时我觉得他是个心好的人。
日子也还能过。
沈昼从不喊疼,可他额角的冷汗骗不了人。
既进了我家门,就是我的人。
我得对沈昼负责。
我分担不了他的痛。
所以,就想着做顿好的给他补补。
我炖了浓白的鱼汤,炒了嫩黄的鸡蛋,还烙了张甜饼。
我笑着问他,甜不甜?
他没说话,咬了一口,点点头。
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
日子平淡绵长。
他虽沉默寡言,但会帮我劈柴、挑水。
转眼两年过去,我和他竟然还未圆房。
除了拉拉小手,偶尔亲亲脸颊,再无逾矩。
晚上同榻而眠,借着烛光,总能看见他红透的耳根。
可我恨他是块木头!
想我好歹是村里一枝花。
怎么就捂不热他?
村里闲话渐起,说我至今无孕,定是男人不行。
我看着他精壮的体格,原本不信。
可时间久了,难免动摇。
成亲两年,他不碰我,我一度以为他有隐疾。
直到那日,我鼓起勇气跨坐到他腿上,捧着他的脸,心疼道:
「夫君,若真有难处,我不怪你。」
「但有病,咱还得治,不能讳疾忌医……」
话未说完,我便被沈昼黑着脸一把抱起,拖进红帐。
当夜的他撕了以往的谪仙面貌,变成恶鬼修罗。
一夜荒唐。
至此我才明白。
沈昼不是不行,是太能忍。
从此我再不敢提「不行」二字。
腰酸腿软之余,只剩一个念头。
原来他先前,只是怜惜我。
3
自从前夜听了沈昼和他师弟对话后。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原是弃婴,被爹娘丢弃在栖云山脚下。
是师姐采药时发现了我,将冻得青紫的我裹进怀里带回了山上。
栖云山不问出身,只问本心,收纳了各式散修。
师姐拂雪是法修。
我选了药修。
因我体质极差,三天两头病倒,想着若能自医,便不用总麻烦大家了。
我资质驽钝,捏个最简单的火诀都要半天,指尖才冒一点火星。
我怕自己成了师姐的累赘。
师姐却总是捏着我的脸蛋,笑盈盈地说:
「不怕麻烦。」
「我们小青晚脸蛋软乎乎,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山门上上下下谁不喜欢?」
「师姐最喜欢你,自然什么都愿为你做。」
她眼底的光,真诚得让我想哭。
我第一次随师姐参加仙门大会。
有人见我捏诀费力,嗤笑出声:
「栖云山如今连这等废柴也收了?」
师姐当即冷脸,将我护在身后:
「药修怎么了?」
「前方厮杀时,是谁给你们疗伤续命?」
「若谁再敢说我小师妹一句不是,不如先同我比试一二。」
她总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
直到扁舟师兄推演出我命中有死劫。
因我体质太孱弱,绝无可能渡过天劫,会死在飞升的月圆之夜。
除非……能彻底改变这废物体质。
唯有寻一位至阳剑修,长期双修,方能为我重塑道基。
师姐哭了整夜,最终咬牙:
「管他正道邪道,能救我小师妹的就是好道!」
扁舟师兄连夜再推演,算出剑门宗大师兄沈昼或许能解我的极差体质。
恰好在桃水村附近。
「师妹不是颜控么?沈昼是仙门公认的俊朗第一。」
「他修为至阳至纯,定能化解小师妹的体质之厄。」
师姐当下决定:
「都是为了救人,怎么救不是救?」
师姐封印了我的神识与记忆,将我送入桃水村。
她又扮刘村长,又扮村口阿姐。
暗中安排了一切。
几年来,我与沈昼的夫妻之实。
确实在一点点改善我的根骨。
4
知晓沈昼即将离去后。
我待他一如往昔。
只是心下盘算,他最终会许我多少年仙力。
十年?
五十年?
抑或……百年?
我们好歹三年夫妻,枕席相伴,他总该大方些。
他修为几何,我至今看不透。
我暗自琢磨。
不得不承认,师姐这法子虽邪,却实在有效。
缠身多年的病痛彻底消失,通体舒泰,与从前判若两人。
我已想好,待沈昼留下仙力,我便回栖云山去,潜心修行。
我定要努力成为像师姐那般能庇护同门的人,重振山门!
想到日后光辉前程。
我忍不住傻呵呵笑出声。
鸡蛋也卖得更有劲了。
旁人见了,风凉话立时飘来:
「瞧她那傻样,真以为夫君发达了会来接她?」
「没见过这等倒贴钱养男人的,日后被抛弃,有她哭的!」
我扭头便怼:
「我乐意!见不得别人高兴是吧?」
「自家夫君不济,倒眼红别人!」
话音未落,便撞入一道温柔视线。
沈昼刚下渡船,朝我走来。
他自然地揽住我的腰,声音温润:
「娘子,我来接你。」
我顺势依进他怀里,故作委屈:
「夫君,她们说我抛头露面,还说你日后定会厌弃我……」
他手臂收紧,轻声安慰:
「莫听胡言。」
「我岂是那等负心之人?她们是妒忌你我有情。」
我埋首在他胸前,心下冷笑。
呵,说得倒好听。
分明盘算着用几年修为打发我。
沈昼伤势痊愈后,便时常接些跑腿送货的活计,贴补家用。
也时不时给我买些珠花、新衣。
他大抵以为,我每每欣喜的模样,是钟情于他。
实则,我只是爱他一身精纯修为,能助我大道得成。
5
沈昼却迟迟没有动身去封印凶兽的意思。
终于,这日天还未亮。
他整理行装,说要出一趟远门。
我心中狂喜,以为他终要去办「正事」了。
结果沈昼却说,只是去邻镇跑趟寻常生意,两三日便回。
我顿时泄了气,难掩失望。
忍不住拽住他衣袖,暗示道:
「你……这就走了?」
「没什么要给我的吗?」
沈昼一怔,随即失笑,俯身在我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蹙了蹙眉。
谁要这个了!
我抓起他的手,放在心口暗示。
内心疯狂呐喊:
修为!
快给我渡修为啊!
沈昼环顾四周,耳根微红,声音压低,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
「娘子,青天白日的……」
「这,不太好吧?」
我看着他这纯情模样,与夜里判若两人,一时竟觉好笑。
可转念一想。
罢了。
我要是硬和他要修为,他也不会给啊!
唉,双修也行吧。
总归对我的根骨有益,横竖我不吃亏。
我霸道地踮起脚,伸手勾住他脖颈,吻上他的唇。
双双倒进床榻。
「少说废话!」
本是想着速战速决。
谁知又差点被沈昼折腾得散了架。
沈昼再归来时,已是两日后深夜。
我困得东倒西歪,感觉他轻轻将我摇醒。
我昏昏沉沉,下意识便伸手抱住了他。
他低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
「睡糊涂了?」
接着,我感到自己头上被戴了根簪子。
沈昼面无表情,随意说道:
「路上看见个小玩意儿,觉得衬你,便买了。」
我起身去照铜镜。
一柄银剑似的簪子上头挂着流苏。
仍旧不是修为。
我失望透顶。
但我还是假装惊喜地抱住沈昼,眼底漾开感动:
「夫君好贴心!」
「我最近正要买些新首饰来戴呢!」
沈昼眉眼舒展,显然极为受用。
他送完我簪子,又说他需出一趟远门,约莫两三个月方能回转。
他细细叮嘱家中诸事,拥我入眠。
迷迷糊糊间,那传音又至。
仍是那师弟,语气焦灼万分:
「师兄!穹冥异动加剧,不能再等了!」
沈昼声线沉凝:
「知晓了,明日便动身。」
这一次,他是真要去降妖了。
清晨,沈昼事无巨细交待完毕,又深深看我。
终于,他俯身,一个绵长而不舍的吻落在我唇上。
一股精纯温热的仙力随之渡入我丹田,澎湃如潮。
沈昼一步三回头。
我挥着手绢,努力挤出两滴泪:
「夫君定要快些回来!我会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