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刚刷到,心里“咯噔”一下:那个站在台上笑得像邻家大爷的米东风,没了。5月西京医院那场慰问演出,他还硬撑着当评委,一句“最近嗓子不大听话”当成小感冒糊弄过去,谁能想到一个月后,老朋友静静在群里一句“老米走了”,直接把我拉回小时候跟爸妈去看《江姐》的那个夏夜。
第一次看见他,是在老陕歌剧场门口。
人挤人,我妈把我举高,我才瞧见台上那位军装笔挺的叔叔一开口,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后来听我爸说,那不是唱得好,是命搭进去唱——部队文工团那些年,他跑边防跑哨所,戈壁滩四十多度的午后,照样高音C飙得震天响。
“战士歌手”四个字,他担得起。
再后来,《张骞》《司马迁》这些大戏,陕西人谁没被他薅过眼泪?
我姥姥看完《张骞》出来直抹泪:这后生唱得跟血滴出来似的。
圈里人叫他“米老师”,学生喊他“米大大”。
他不当官架子,反倒乐意钻排练厅,谁嗓子劈叉,他随手把保温杯递过去:润润,别硬吼。
我同学当年考音教系,面试紧张得忘词,他在下面轻轻拿手指点节拍,一下就把魂儿勾回来。
那孩子后来留校,年年忌日往灵堂送一束黄康乃馨。
真正让我难受的细节,是静静发的那张后台照。
去年他们一起演出,候场区乱哄哄,米老师拿条旧毛巾围着脖子,手里攥的是3块钱的西瓜霜润喉片,旁边化妆台放一堆进口高端保健品,他没拆。
静静说:老米知道自己病了,可一上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下台直接瘫椅子里喘半天。
他清楚时间不多,却硬把戏比天大刻进骨头。
有时候想,人一辈子能留下点什么?
米东风留的不是奖杯,不是论文,是陕西人骨子里那股不认命的调门。
秦腔苦音他唱到极处是亮,歌剧咏叹他也能唱出黄土味。
嗓子一响,戏比天大,病算个啥。
他拿命垫着音阶,把最后一格谱子写完,剩下空白,留给我们慢慢想。
今天路过南门里那个老剧院,门口贴的《张骞》海报还没来得及换,雨把海报边泡得卷角。
我突然懂了:观众散了,灯黑了,可那嗓子一响,戏就永远没完。
人走,腔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