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这一趟，真算是“一路追命”。你说人有时候吧，命悬一线，全凭脚下那点风，一步慢了，命就没了。葛从周也是够倒霉，碰上李存孝这个杠子头，差点在荒郊瘠野就交代了，如果不是他那匹马使了劲儿，怕不是早就成了刀下鬼。可话又说回来，世事谁能说得准——有些人你想躲还真躲不开，有些祸你跑也跑不掉。
葛从周心惊胆战地在小路上拼命狂奔，鼻尖都是马汗的酸气。他回头望了一眼，野地里黑影扑腾，他却哪里敢耽搁，直奔长安城而去。慌慌张张、有点狼狈。城门前守兵只顾着打瞌睡，不知外边有人命在刀口，见葛从周骑冲而来，只以为是哪家富户的急差，还没想明白，葛将军一溜烟就扎进了城。
而那边李存孝，追了一路只见葛从周的马屁股影子，火气憋满了，也没个法子。十七骑一声不吭，跟着主将往前冲。谁知这一通疾骑，晃晃悠悠，直接闯进了长安。长安城里热闹得很，街上有人在卖包子，胡同里有学徒扛着大木板，远处鼓声隆隆，扒在门口的狗都没瞧见这十八个煞星进城，倒像是赶集的。
问了几个人才晓得，这地方是长安。李存孝当时心里一乐，“成了！”他本打算抓了葛从周就回营，哪里想到阴差阳错，人马一进城反倒进了敌人的老巢。这事搁一般人也得拔腿就走，可李存孝心思活泛：“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不薅一把才怪。”想来想去，越琢磨越热血。“怕什么？大齐皇上在城里，不如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掏窝了！”
于是李存孝一拍大腿，心情像刚吃完一碗辣子肉，满脸血色。他带着人直奔正阳门，十七骑跟在身后也是眼睛放光，都想着这回能立奇功。往皇城里一冲，御林军倒霉催得压根没见过这号人物，只当是哪个郡王玩闹，一阵神槊砸下来，跑得跑、死的死，几乎没人敢对上。
不信你问长安城的老百姓，那天午朝门外，一早就听见天雷地火的砸门声。李存孝站在门前，声音震得瓦片都颤，“反贼黄巢，出来送死！”那槊下去，大门颤悠悠，像是一条鱼骨头在水里晃。门没开，但架不住气势如虹。
讲到城里，葛从周早就甩脱了祸事，灰头土脸进了金殿。见了黄巢，心里七上八下，把黄河沿岸那些败仗、溃兵统统抖了出去。黄巢听了脸都绿了，手指敲着龙案，半信半疑地看着葛从周。这么多兵马，怎么就败得干干净净？是不是嘴里打马虎眼？
还没等辩解，就见一个管事慌忙冲进殿，满脸煞白：“万岁不好了，那李存孝刚把永丰仓付之一炬！”黄巢听到这里，脑瓜里嗡的一声，这一连环出事，谁顶得住。正想着怎么收拾残局，门外又是一声闷响，像是老天爷拍桌子：“李存孝杀到门口了！”——皇帝桌上的茶水都跳起来了。
黄巢坐不住，那是怕，也是心乱。旁边兄弟黄珪倒头脑简单，一边捋须一边发狠：“就他？哥看着吧，我出去收拾了！” 葛从周在边上也没插嘴，暗暗翻着白眼：“你当李存孝是街坊阿三？那人一上马你都撑不过几个回合，真以为天下头牌是你家开的？”但这话，聪明人心里想想就得了，风头的时候嘴别太快。
黄巢盼着弟弟能出战挽回点面子，带着百官浩浩荡荡去了武凤楼观战。场面气派，人人心里也打鼓：“这李存孝到底什么来头？”
李存孝这边有点小插曲。刚刚猛砸午朝门，马系力过猛，墨麒麟鼻口喷血，四腿打颤，扑通就倒地——宝马竟然死活没了。李存孝怔了怔，心疼到抓耳挠腮。你瞧，英雄也有无奈——大伙儿都说铁汉无泪，这回李存孝真红了眼圈。这一路追来就为了捉葛从周，棒槊砸门，最后搭上一匹良驹。
飞虎将薛阿檀看得心里不是滋味，跳下战马，把自己的马推了过来。其实大家都明白，十三太保是顶梁柱——有他在阵里亮明旗号，后头跟着的那些兄弟胆子也大。要是没了马，打仗得像少了半条命，薛阿檀思虑一圈，还是舍了自家宝马。
正低头琢磨怎么忍痛送马，午朝门“轰”的一声开了。黄珪跨着赤炭火龙驹杀出来，面目凶恶，模样跟皇帝一个模子印的，略带点“家族特色”，搁后世看就是那种老实中带霸气的长相。马蹄子雪白，身子火红，五名驹，传说里是名驹，能敌千里。李存孝盯着看了半天，嘴边泛起笑：“正缺马呢，这不是从天上掉下来？”
黄珪火冒三丈，招呼都不打，钢叉就扎了过来。两人刚一交手，那钢叉“啪”一声飞上了天，黄珪人还没回神，反手一槊过来，呲溜一下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人死马在。李存孝当即扎上马鞍，翻身骑上五名驹，旁边那些守军都愣着，一下没缓过神。
这匹马，李存孝一摸就喜，薛阿檀赶紧把马要了回来。人的运气，有时候真是说不清，就像你刚丢了一张百元票，转头又捡了个钱包。
五凤楼上的黄巢，这时候心里已经打翻了苦水缸。一个回合死了亲兄弟，满朝文臣武将都张着嘴。皇帝心头的悲哀和愤怒其实谁都能看出来，可李存孝一身武艺，黄巢也只能佩服。小半年下来，葛从周、孟绝海都栽在这人手里，他这会儿忽然生出点念头：“要不干脆，把这个煞星招揽过来？”
于是黄巢站在高楼上，抬起嗓子一呼：“李存孝，何必替那荒唐昏君卖命？来我这里，平分天下！”这话一出来，下面的人都摒气凝神，想看看十三太保会不会心动。
其实，这一刻，不止官兵，百姓、守军，甚至城墙上的小兵，都在看着李存孝：他会不会转投新主？可李存孝根本不撂话，他习惯用行动作答。弓弦一拉、雕翎箭搭上，对准五凤楼就是一箭。箭出如龙，黄巢猛地一低头，差点把命搭上，帽冠咔嚓一声被射穿——又一次，命悬一线。
人生说到底，有时候就像这午朝门的撞击声，山雨欲来，谁都跑不掉；有时候又又像李存孝死马得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那天午后，长安的老百姓一定在茶馆里津津乐道：一将纵马闯皇城，皇帝危坐平天冠被穿，门外阳光里是血，是马蹄声，是英雄的影子。
而李存孝呢？他心里有没有后悔那些失去，有没有想起远方的家，他有没有恼怒命运的坎坷——谁也说不准。只记得他挂好槊、翻身上马、目不转睛地看着五凤楼，仿佛天命就在前方，又或许什么都不在乎了。
长安城头，风很硬，尘土在天光下飞扬。故事到这一步，是谁高、谁低，是生是死，世人怎能断定？我们今天看这样的故事，常常也会问：皮肉之勇与人心之坚，到底谁更能扛得住大风大浪？
英雄与命运，终究是各有算计。长安的故事，远未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