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夜里的风,总带着点说不清的腥甜味。
第八具尸体被抬出西市胭脂铺时,苏无名站在巷口,手里攥着刚买的胡饼,一口没咬。
饼凉了,油凝成白霜,像极了他验过的那些尸斑。
画师被逮的时候正在调朱砂。
公差破门,他连笔都没搁,只说了一句:“颜料里掺了龙涎,她们自己来买的。
”那语气像在讨论天气。
龙涎香贵比黄金,能定魂,也能锁魂。
胭脂铺的掌柜回忆,最近三个月,来买的姑娘都有一个共同点:左眉尾藏一颗朱砂痣,不细看像蚊子血。
耿无伤的尸体是第六天浮上来的。
仵作剖开腹腔,胃袋里滚出一颗核桃大小的药丸,外头裹着金箔,里头是凝尸记里记载的“返魂香”。
传说能借寿,其实只会把命钉死在最后一息。
那颗丸子滚到殷腰脚边,她低头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说二十年前,她爹也吞过一样的玩意儿,只不过没机会吐出来。
剧组后来解释,钱袋上的花纹拼起来是“长生”二字的小篆变体,倒过看像“偿命”。
美术指导把图样拓在宣纸上,对着镜头展示,纸薄得透光,像人皮。
观众在弹幕里刷“细思极恐”,却没人注意他右手虎口那道疤——那是去年拍“地狱变”时,被真火燎的。
他说疼比特效真实,疼能让人记住故事。
豆瓣评分涨到8.7那天,导演柏杉发了条微博,配图是借寿术案里少女自缢的那根白绫,配文只有四个字:“命悬一线”。
评论区高赞说:“一线不是绫,是胭脂铺的门槛。
”门槛被踩得凹陷,木缝里嵌着细碎的红,不知是胭脂还是血。
苏无名后来去量过,凹痕最深的地方,刚好是一只绣鞋的长度。
案子破了,画师判了腰斩,临刑前要求照镜子。
公差给他端来铜镜,他理了理鬓角,说:“颜料贵,别溅脏了。
”刀落下时,西市正好敲钟,胭脂铺的姑娘们推门出来看热闹,左眉尾的朱砂痣在太阳底下像一排小眼睛。
殷腰站在人群最后,手里攥着半块龙涎香,指腹捻得发烫。
她没哭,只是突然明白,二十年前爹吞的那颗丸子,原来不是给仇人准备的,是给她留的门票。
戏外,演殷腰的演员杀青后去雍和宫烧香,回来跟剧组说:“香火呛眼,像烧头发。
”她没提的是,那天她抽了支下下签,解签的老头看了她一眼,把签文揉成一团扔了,说:“借来的寿,还回去的时候要付利息。
”她当晚把签筒买回家,拆成六根竹片,片片刻成胭脂铺的门槛形状,摆在酒店窗台。
第二天早上,竹片全裂了,缝里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