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关系,情人之间,最佳相处之道——八个字揭秘

"相敬如宾,坦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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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封信

一、那个包裹

退休后的日子,像一台磨损了齿轮的老座钟,走得慢,还带着点儿不情不愿的“咯噔”声。

我叫张建国,七十岁,以前是红星机械厂的工程师,跟零件和图纸打了一辈子交道。

如今,最大的“工程”,就是伺候阳台上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君子兰。

老伴儿王秀英总说我,摆弄那几盆花,比当年在车间里画图纸还上心。

我笑笑,不说话。

人老了,总得给自己找点念想。

这天下午,孙子乐乐刚被他爸妈接走,屋里一下子空下来。

秀英在厨房里哼着老掉牙的沪剧,准备晚饭。

我给君子兰浇完水,正准备回屋里躺会儿,门铃响了。

是邮递员,一个挺精神的小伙子。

“张建国大爷吧?这儿有个您的包裹,麻烦签收一下。”

我有点纳闷。

我这辈子,收的不是单位的信函,就是儿子的汇款单,哪有人给我寄包裹。

接过那个方方正正的纸箱,不大,也不沉。

寄件地址很陌生,是黑龙江那边的一个小县城,寄件人一栏,写的是一家律师事务所。

我心里“咯噔”一下。

律师事务所?我这辈子奉公守法,连跟邻居红脸都少有,怎么会跟律师扯上关系。

“老张,谁啊?”秀英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

“没谁,一个包裹。”我随口应着,心里却打起了鼓。

我把包裹拿到书房,关上门。

这种莫名的心慌,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我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胶带。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法律文书,只有一个用深色布包着的东西。

我把布包打开,露出来的是一个上了年头的木匣子。

匣子是桦木做的,边角都磨得圆润了,上面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铜扣。

我的手,在碰到那个铜扣的一瞬间,抖了一下。

这个匣子,我认得。

或者说,这个匣子的样式,我太熟悉了。

四十多年前,在北大荒的那个小村庄里,我就亲手给一个人做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深不见底的水里。

我打开了铜扣。

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厚厚的信,用一根褪了色的红头绳仔仔细细地捆着。

最上面,压着一封没有装进信封的信纸。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

那些信封,都已经泛黄、发脆。

信封上的字迹,是我的。

收信人的名字,是林淑珍。

而那封压在最上面的信,字迹娟秀,是我刻在脑子里,一辈子都没敢忘掉的。

是淑珍的字。

我拿起那封信,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信纸很薄,只有一页。

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建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匣子里是你当年写给我的信,一共五十八封,我一封没舍得丢。现在,物归原主。请你,一定把它们烧掉,连同这封信一起。忘了我,好好过日子。勿念。”

落款,是“淑珍”。

没有日期。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滚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信纸上,洇开了一片模糊的墨迹。

走了?

去哪儿了?

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我的手指抚摸着那些信封,每一个字,每一道折痕,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一辈子都以为,这些信,她早就像我一样,处理掉了。

没想到,她竟然留了一辈子。

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厨房里,秀英还在哼着她的小调。

油烟机“嗡嗡”地响着,夹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那是我的生活,是我安稳了四十多年的生活。

而这个小小的木匣子,却像一个时间的裂口,要把我拖回那个冰天雪地,却又热得烫人的青春里去。

我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

良久,我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根红头绳。

我抽出了第一封信。

信封上,邮戳的日期是1976年3月12日。

那天,是我离开北大荒,回到城里的第三天。

二、木匣子里的青春

“淑珍,见信如晤。”

熟悉的开场白,让我恍如隔世。

“我到家了,一切都好,勿念。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爸妈都老了些。弟弟也长高了,会帮着家里干活了。城里变化不大,还是那些楼,那些路。只是,没有了白桦林,没有了门前那条会结冰的小河,也没有了你……”

我的手开始发颤,信纸上的字迹也跟着跳动起来。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是响应号召去北大荒插队的知识青年。

我在那个叫“靠山屯”的地方,待了整整六年。

六年,我把一个城里小伙子,磨炼成了一个能挑水、会割麦、认得二十四节气的庄稼汉。

也是在那六年,我认识了林淑珍。

淑珍是屯子里的会计,也是屯子里少有的读过高中的姑娘。

她不像别的农村姑娘那样粗手大脚,总是干干净净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

她话不多,但一笑起来,眼睛就像月牙儿,能把人心里那点冰都给融化了。

我们是怎么熟悉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是某一次领农具,她多给了我一副手套。

或许是某一次开大会,我看见她在角落里,就悄悄地坐到了她旁边。

在那个单调、艰苦的年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们的感情,就像春天解冻的小河,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

我们不敢在人前多说一句话,所有的交流,都在眼神里,在不经意地触碰里。

我还记得,那个木匣子,是我用捡来的一块桦木,花了半个多月,一点一点刨出来的。

屯子里木工活最好的王大爷,看我笨手笨脚,还指点了我好几次。

匣子做好的那天,我把它擦得油光锃亮。

我跟淑珍说:“以后,你就把重要的东西放进去。”

她接过匣子,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她说:“我哪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说:“以后就有了。”

我以为,我们的以后,会是北大荒的一铺炕,两个娃,一辈子就这么守着过下去了。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

1976年初,回城的政策下来了。

我是家里的老大,父母年纪大了,弟弟还在上学,我必须回去。

拿到回城通知书的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天快亮的时候,我去找淑珍。

她在村口那棵老榆树下等我。

北方的冬天,冷得像刀子。

她的脸冻得通红,嘴里哈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

我把通知书递给她。

她看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

最后,她把通知书还给我,轻声说:“建国,你该回去。”

我说:“淑珍,我……”

我想说,我带你一起走。

可这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是回城,她呢?一个农村户口,没单位接收,她去了能干什么?跟着我喝西北风吗?

我恨自己的无能。

淑珍却笑了,还是那对月牙儿一样的眼睛。

“建国,你别为难。能认识你,我这辈子就知足了。你回城里,好好工作,找个好姑娘,忘了我。”

“我忘不了。”我吼了出来,声音都是哑的。

她没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路上吃。”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

我打开手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煮鸡蛋。

鸡蛋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眼泪再也忍不住。

那是我这辈子,哭得最凶的一次。

三天后,我坐上了回城的火车。

从那天起,林淑珍这个名字,就成了我心底最深的一道疤。

回到城里,我给淑珍写了第一封信。

我告诉她我到家了,告诉她我有多想她。

我在信的结尾写:“淑珍,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接出来。”

这句承诺,现在看来,多么苍白无力。

三、北方的河

我一封一封地往下读。

每一封信,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

“淑珍:今天厂里发了工资,三十六块五。我给你寄了十五块钱过去,你买点好吃的,别再舍不得了。上次你说队里的活重,你又瘦了,我听了心里难受。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淑珍:我妈开始给我张罗对象了,是隔壁纺织厂的女工。我没去见。我跟她说,我心里有人了。我妈气得好几天没理我。淑珍,你别怕,我的心,只装得下你一个人。”

“淑珍:今天下雪了,城里的雪,落地就化了,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像咱们屯子里的雪,能没过膝盖,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我又想起我们一起去掏鸟窝,你冻得直哆嗦,我把我的棉手闷子给你戴,你还不好意思。”

我的信,写得很勤。

一开始,几乎三五天就一封。

我把我在城里的一切,都告诉她。

我的工作,我的家人,我的喜怒哀乐。

淑珍的回信,却很慢,有时候半个多月,有时候一个月。

她的信很短,总是那几句话。

“建国,我收到了,一切都好,勿念。”

“建国,钱我收到了,以后别寄了,我够用。你要在城里生活,花销大。”

“建国,你要听阿姨的话,别跟她犟。你的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她的信,客气,疏离,像一个普通朋友。

我能感觉到,她正在一点一点地,把我往外推。

我心急如焚。

我在信里求她,质问她,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忘了我们在老榆树下的约定。

她的回信,隔了很久才到。

那封信里,她第一次说了重话。

“张建国同志,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同志关系。以前在屯子里,你帮过我,我记在心里。但那不代表什么。请你以后不要再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另外,我已经准备结婚了,对象是邻村的一个民办教师,人很好。以后,请你不要再给我写信了。”

那封信,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拿着信,反复看了几十遍。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得我喘不过气。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那个眼睛像月牙儿的姑娘,会变得这么快,这么绝情。

我疯了一样,又给她写了一封信,我说我不信,我要回去找她,我要当面问清楚。

信寄出去,石沉大海。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我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任何回音。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那段时间,我像丢了魂一样。

上班没精神,吃饭没胃口。

我妈看我这样,急得直掉眼泪。

她拉着我的手,说:“建国啊,妈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啊。那个女娃子,她都已经要嫁人了,你还惦记着她干啥呀?听妈一句劝,往前看吧。”

是啊,往前看。

道理谁都懂,可做起来,太难了。

又过了半年,家里托人给我介绍了王秀英。

秀英是纺织厂的挡车工,长得不算漂亮,但性格爽朗,说话办事,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我们见了面,吃了顿饭。

她问我:“听说你心里有个东北的姑娘?”

我愣住了,没想到介绍人把这事都跟她说了。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秀英笑了,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谁还没点过去啊。我就问你一句,你要是跟我过日子,能踏踏实实地过不?”

我看着她坦荡的眼神,心里忽然松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能。”

1.

我们就这样,结了婚。

没有太多的爱情,更多的是搭伙过日子。

秀英是个好女人,勤快,贤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我爸妈也孝顺。

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小伟出生了。

我的生活,被工作、家庭、孩子填得满满当当。

我把那个木匣子,和那段青春,一起锁进了记忆的最深处。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以为,我已经把她忘了。

可我忘了,有些人和事,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

有一年,厂里组织去哈尔滨学习。

办完事,还剩一天时间。

同行的同事都去逛中央大街了,我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张去靠山屯的长途汽车票。

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开了大半天。

当我再次站在屯子口那棵老榆树下时,已经是傍晚。

屯子还是那个屯子,只是房子都翻新了,变成了砖瓦房。

我凭着记忆,往淑珍家的方向走。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我想象了无数种重逢的画面。

或许,她会惊讶。

或许,她会冷漠。

或许,她会红了眼眶。

走到她家门口,院门虚掩着。

我听见院子里有孩子的笑声。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憨厚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

男人问我:“你找谁?”

“我……我找林会计。”我说。

男人的脸色沉了一下:“你找她干啥?”

就在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是淑珍。

她比记忆里胖了些,也黑了些,但那双眼睛,还是一样。

她看到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们俩,就这么隔着一个院子,看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那个男人,打破了沉默。

“淑芬,这是谁啊?”

淑珍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个……一个老同学,路过,顺便来看看。”

她对我,用的是“淑芬”这个名字。

我明白了,她不想让她的丈夫知道她的过去。

我心里一阵刺痛。

我勉强笑了笑,说:“是啊,路过,来看看。看你过得挺好,我就放心了。”

那个男孩,在她腿边怯生生地喊:“妈。”

淑珍弯下腰,摸了摸孩子的头。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不敢再看下去。

我转过身,狼狈地逃了。

我一路跑回屯子口,跳上了最后一班回县城的车。

车子开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见,淑珍站在那棵老榆树下,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我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动过去找她的念头。

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隔着的,是一条叫“命运”的河。

我们,谁也渡不过去。

四、回城的车票

我把那些没有回音的信,一封封地看完。

原来,我当年那些石沉大海的信,她都收到了。

她没有回,只是把它们一封封地收好,放进了这个我送给她的匣子里。

我无法想象,当年她收到我那些充满思念和质问的信时,是怎样的心情。

她是不是也曾一个人,在深夜里,偷偷地哭过?

我拿起最后一沓信。

这些信,信封的样式变了,邮票也换了。

是我结婚以后写的。

是的,我结婚以后,还给她写过信。

不多,一年也就一两封。

过年的时候,或者她生日的时候。

我不敢再写那些儿女情长的话。

只是像一个老朋友一样,问候她,祝她一切安好。

我告诉她,我结婚了,妻子人很好。

我告诉她,我当爸爸了,儿子很淘气。

我告诉她,我评上工程师了,工作很顺利。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

我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

这些信,同样没有回音。

我以为,她早就搬家了,或者,她收到了,看也不看就扔了。

没想到,她也留着。

我看到了一封信,是我儿子小伟上小学那年写的。

我在信里说:“淑珍,今天我送儿子去上学,看着他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走进校门,我忽然就想起了你。你说,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老师。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当民办教师?孩子们,都还听话吗?”

我的眼眶又湿了。

我拿起最后一封,是我父亲去世那年写的。

“淑珍,我爸走了。临走前,他拉着我的手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他说,当年要不是他病重,我也不会那么急着回城。淑珍,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怪过他。这是我的命。只是,有时候夜里醒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这辈子,缺了点什么。缺了点什么呢?我说不清楚。或许,只有北方的风知道。”

写完这封信,我就再也没给她写过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我怕我的信,会打扰到她平静的生活。

我怕我的想念,会变成一种自私的负担。

我把所有的信,都重新装回信封,按着年份,整整齐齐地码好。

五十八封信,像五十八块墓碑,埋葬了我的整个青春。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淑珍那封短信上。

“忘了我,好好过日子。”

傻姑娘,你说得轻巧。

要是真能说忘就忘,那还叫感情吗?

我坐在书房里,从天黑,坐到深夜。

秀英进来过两次。

第一次,她喊我吃饭。

我说没胃口,不想吃。

第二次,她端了一杯热茶进来。

她把茶杯放到我手边,看了看桌上的木匣子和信,什么也没问。

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张,别太伤心了。人老了,总要送走一些人的。早点睡吧。”

我“嗯”了一声。

我知道,她什么都明白。

我们这代人,夫妻之间,没有那么多“我爱你”。

所有的情分,都在这几十年一日三餐的陪伴里,都在这“我懂你”的沉默里。

夜深了,我还是没有睡意。

我把淑珍那封短信,翻来覆去地看。

信纸的背面,好像还有字。

我把信纸对着台灯,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笔迹的压痕。

我心里一动,找来一支铅笔,在信纸背面轻轻地涂抹。

随着铅笔的涂抹,一行行字,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是淑珍的字。

“建国,原谅我的狠心。当年,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准备结婚了,对象就是我们公社书记的儿子。我爹娘觉得,我嫁给他,这辈子就算有靠山了。”

“我收到你那封说要回来找我的信,我怕了。我怕你真的回来,我怕我一看到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建国,我不能那么自私。你有你的前程,你有你的家人,我不能拖累你。”

“所以,我嫁了。就在你写信说要回来的第二个月。”

“他对我,不好。他爱喝酒,喝醉了就打人。我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跑了。我没回娘家,我怕给我爹娘添麻烦。我一个人,跑到了县城。我没文凭,找不到好工作,就在一个饭馆里洗盘子。”

“建-国,那些年,我过得很苦。唯一的念想,就是你的信。每次收到你的信,我都高兴得像个孩子。我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说你结婚了,当爸爸了,评上工程师了,我为你高兴。真的。”

“后来,我攒了点钱,自己开了个小吃店。生意还不错。再后来,我遇到了我现在的老伴儿。他是个退休的老师,比我大十几岁,老伴儿前几年病逝了,一个人带着个女儿。他人很好,对我也好,把我的女儿,当亲生的待。”

“是的,建国,我也有个女儿。她的名字,叫‘念北’。思念的念,北方的北。”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念北。

思念北方。

她是在思念那个冰天雪地的北大荒,还是在思念那个从北方来的我?

我不敢想下去。

“建国,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你。当年,我不该用那么绝情的方式逼你放手。可我没办法。我知道你的脾气,我不狠心,你不会死心。”

“我一直留着你的信,留着这个匣子。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我就会拿出来看看。看看我们年轻时候的样子。建国,我不后悔认识你。真的。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在那个冬天,去村口的老榆树下等你。”

“我病了,是肝癌,晚期。医生说,没多少日子了。我把这些信,托付给了律师。等我走了,让他寄给你。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你肯定也没忘了我。我不想让你从别人口中,听到我的消息。”

“建-国,烧了吧。把这些信都烧了。我们这辈子,缘分太浅,只能做彼此生命里的过客。下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在老榆树下,等你回来,带我走。”

“忘了告诉你,当年你走的时候,我塞给你的那两个鸡蛋,有一个,是我用红纸染过的。我们那的习俗,女孩子给心上人红鸡蛋,就是定了终身的意思。可惜,你这个傻子,肯定没看出来。”

看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错怪了她。

她不是不爱我,她是爱得太深,太傻。

那个染了红色的鸡蛋,我早就忘了。

当年,我只顾着伤心,哪里会注意一个鸡蛋的颜色。

我这个傻子。

我才是那个天下第一的傻子!

五、最后一封信

哭了好久,我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把那封背面写满字的信,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放着。

其他的信,我按照她的嘱咐,一封一封地,投进了火盆。

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舔舐着那些泛黄的信纸。

信纸在火里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我的青春,我的爱情,我所有的思念和遗憾,都随着这熊熊的火焰,一起燃烧。

火光映在我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扎着两个辫子,一笑起来眼睛就像月牙儿的姑娘。

她站在北方的白桦林里,对我挥着手,笑得那么灿烂。

“建国,忘了我,好好过日子。”

淑珍,我怎么忘得了。

烧完信,天已经快亮了。

我走出书房,秀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

听到动静,她马上醒了。

“老张,你一晚上没睡啊?”她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吧?”

我摇了摇头,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都是常年干家务活留下的老茧。

“秀英,对不起。”我说。

秀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傻老头子,说什么呢。快去洗把脸,我去给你下碗面。”

她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端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碗里那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眼眶又红了。

我吃着面,秀英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

“老张,”她忽然开口,“那个匣子,是东北那个姑娘的吧?”

我点了点头。

“她……人没了?”

我又点了点头。

秀英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人这一辈子,谁心里还没个过不去的人呢?过去了,就好了。你啊,别总钻牛角尖。你看看你现在,有儿有孙,我们俩身体也都还行,这日子,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我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我有爱我的妻子,孝顺的儿子,可爱的孙子。

我有一个安稳、平静的晚年。

而淑珍呢?

她这一辈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我欠她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吃完面,我回屋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淑珍信里的那些话。

“念北”。

“肝癌”。

“下辈子,我等你带我走”。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下午,儿子小伟带着乐乐来了。

乐乐一进门就扑到我怀里,嚷嚷着要我给他讲故事。

我抱着他,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讲到一半,小伟把我拉到阳台。

“爸,你今天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摇了摇头:“没事,昨晚没睡好。”

小伟盯着我看了半天,说:“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妈早上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收到一个包裹,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

我沉默了。

小伟叹了口气:“爸,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人。妈也知道。我们都不说,不代表我们不在乎。你要是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我们是一家人。”

我看着儿子,他已经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人了,鬓角也有了白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爸没事。就是……一个老朋友,走了。”

“是东北那个阿姨吗?”小伟问。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听你跟妈吵架,听到过。后来长大了,翻你以前的东西,看到过你写的信的底稿。”

我没想到,连儿子都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都过去了。”

“爸,”小伟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你要是想去看看她,就去吧。我跟妈说。她会理解的。”

去看看她?

我还能看到她吗?

我能看到的,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坟墓。

我摇了摇头:“不去了。去了,也见不到了。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

晚上,送走儿子和孙子,家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拿出淑珍的最后一封信,又看了一遍。

我忽然发现,在信纸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很小的字。

那行字,被折痕挡住了,我之前没有注意到。

我小心翼翼地把折痕展开。

那是一行只有八个字的短句。

我的眼睛,瞬间就被泪水充满了。

六、八个字

那八个字是:

“互不打扰,各自珍重。”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像千斤的巨石,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她给我们的关系,下的最后的定义。

也是她认为的,我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不是怨恨,不是纠缠,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而是,把对方放在心里最柔软的角落,然后,在各自的世界里,努力地生活,好好地爱自己,爱身边的人。

这是一种多么深沉,又多么无奈的爱。

这是一种多么清醒,又多么残酷的温柔。

她用一生的苦难,教会了我这个道理。

我拿着信,走到秀英面前。

她正在戴着老花镜,给乐乐织毛衣。

“秀英。”我把信递给她。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毛衣,接过了信。

她看得很慢,很仔细。

看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个好女人。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她说。

“秀-英,”我哽咽着,“我对不起你。”

秀英摇了摇头,她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

“老张,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跟我结婚这几十年,该尽的本分,你都尽到了。你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这就够了。人心里,装点事,不稀奇。要是心里空落落的,那才叫可怜呢。”

她顿了顿,又说:“明天,我陪你去趟银行。”

“去银行干什么?”我不解。

“信上不是说了吗,她女儿叫念北。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肯定不容易。我们……总得表示表示。”

我看着秀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这辈子,何德何能,能遇到两个这么好的女人。

一个,用她的离开,成全了我的安稳。

一个,用她的宽容,包容了我的不安分。

第二天,我跟秀英去了银行。

我们把家里大部分的积蓄,都取了出来,匿名汇到了淑珍留下的那个律师事务所的地址。

附言上,我只写了四个字:

“故人安好。”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那块压了几十年的大石头,好像终于落地了。

回家的路上,阳光很好。

我跟秀英,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

就像我们这几十年来,走过的每一天一样。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跟秀英刚结婚那会儿。

有一次,我喝多了,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喊着“淑珍”。

第二天酒醒,我后悔得想抽自己嘴巴。

秀英却像没事人一样,照样给我做早饭,送我出门上班。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那个名字。

我以为,她忘了。

原来,她什么都记得。

她只是,选择了不说。

回到家,我把那个桦木匣子,也投进了火盆。

匣子在火里,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我仿佛看到,那个叫林淑珍的姑娘,在火光里,对我最后笑了一下。

然后,转身,走进了那片我再也回不去的白桦林。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告别了。

晚上,我和秀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演着什么,我一点也没看进去。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陪了我大半辈子的女人。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眼角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看我干什么?”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笑了笑,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秀英,”我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谢谢你。”

她在我怀里,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

“老夫老妻的,谢什么。”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

有些人,像烟火,绚烂了你的青春,然后,就消失在夜空里。

有些人,像米饭,平平淡淡,却养了你一辈子。

烟火,用来怀念。

米饭,用来珍惜。

我想,这才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炉火映着秀英的脸,也暖着我的心。

发布于 2025-12-11 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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