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天，地球绕太阳半圈，他绕地球三千多次，最后落回一口炖羊肉的锅边。”
11月14日，返回舱砸起尘土，王杰的脚重新踩到地球，也踩中了十份村的心跳。直播弹幕里有人刷“草原天亮了”，其实那边才刚擦黑，但全村没一家开灯——广场LED大屏亮得够把羊圈照成舞台，羊反而安静，像也知道今天别添乱。
王文珍的红外套是上个月就备好的，鄂尔多斯商场打折，她挑了最正的大红，袖口绣着暗金云纹，像把祝融号拍到的火星云纹偷偷穿在身上。锅里羊尾油滋啦作响，邻居探头问“要不要撇点沫子”，她摆手：“太空没油烟，让孩子回家闻点人间火气。”王清海倒安静，航天纪念外套的拉链拉到顶，领口磨得发白，去年儿子寄回时附了张纸条“爸，衣服抗风，别省”，他真没省，只是把风都留到了今天。
最忙的是乌兰牧骑的老马头琴手，把《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降了两个调——“太空听原调太飘，得让他踩实了落回地面”。孩子们没他那么含蓄，直接举着冰棒棍做的火箭模型在人群里钻，模型歪歪扭扭，却写了他名字，拼音还少了个“g”，看着比官方海报亲切。
王杰在轨用马头琴拉完那曲视频，旗里新媒体连夜剪了星空当背景，播放量破两百万。评论区最高赞是条方言：“我们内蒙人现在上天都带马头琴，下次是不是得带口锅，涮着羊肉看日出？”没人觉得这是玩笑，毕竟他真把沙葱种子带上去过，回来报告说“长得比老家还疯”，语气像夸自家羊羔。
5G视频那天，王清海没问任务多难，只把镜头对准羊圈，给看哪只母羊下了双羔。王杰在天上笑，说“地球真圆，羊真白”，像写诗，又像写家。后来有记者追问“担不担心”，老头挠挠头：“担心啥？他连星星都能种出菜来，地上还能饿着他？”
那达慕大会的消息是旗里公众号发的，标题只有五个字“回来就赛马”。没人提奖金，没人提排位，只写“王杰回来，第一圈让他跑，马背上的孩子别追”。下面有人留言：“别追，他追星星够累了。”
夜里降温，广场大屏关掉后，村子一下子黑得彻底。王清海两口子没急着回屋，把炖羊肉的碳火拢了拢，火星子飘起来，像缩小的返回舱尾焰。老头突然说了句：“其实天上也不远，抬头是空间站，低头是羊圈。”老伴没接话，只把红外套裹紧，袖口云纹被火光照得像真的在飘。
明天那达慕，马头琴一响，沙子地会踩出尘。王杰大概会换上便装，蹲到锅边先捞一块尾油最厚的羊肉，烫得直跳脚。那时没人喊他航天员，只有婶子们笑：“慢点，锅里没发射窗口。”
草原的夜风硬，吹不灭碳火，倒把烟吹斜，像给天空又写一行小字：出去的人，记得把星星掰碎，撒进自家的锅，才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