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女老板偶遇实习生竟神似亡夫,与父母相见时情感失控!

这是一个关于情感和巧合的故事梗概:
故事发生在中国江西。一位女老板(我们称她为林女士)在经营自己的事业之余,心中一直带着对已故亡夫的深深思念。她的亡夫是一位对她非常好的人。
最近,林女士公司招聘了一位实习生。这个实习生,名叫小张,年轻有为,工作也很认真。让林女士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张在长相上,尤其是眼神和某些细微的表情举止上,与她的亡夫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种相似让林女士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心中五味杂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这位实习生接触增多,发现小张不仅工作能力强,为人也十分善良、体贴,有时甚至会用一种让她怀念的方式关心她。
一天,公司安排了一次活动,需要林女士带实习生小张一起去见他的父母。小张非常紧张,林女士也有些担心,怕见到相似的容貌勾起她的伤心事。
然而,当她们真正见到小张的父母时,林女士愣住了。她仔细地看着小张的父母,尤其是看着小张,心中百感交集。她不仅看到了与亡夫相似的影子,更看到了小张身上那股让她感到温暖的气质,以及他与父母之间真挚的亲情互动。
这一刻,林女士的心情非常复杂。她既为小张感到高兴,也为自己的情感而触动。她意识到,虽然小张长得像她的亡夫,但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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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格栅玻璃墙外,南昌的六月下着一场黏腻的雨。

雨点敲在玻璃上,沉闷,持续,像一万只蚕在啃食桑叶,把整个世界都包裹进一种潮湿的静默里。

我正在看一份项目计划书,指尖点着其中一个不切实际的预算数字,准备叫停。

就在这时,人事部经理领着几个年轻人走了过去。

他们是今年的实习生,穿着崭新的、略显拘谨的工牌,脸上是那种混合了胆怯与好奇的标准表情。

我本没有在意。

这家公司是我和陈舟一起创立的,从一张办公桌到如今占据了CBD写字楼的整整三层,我看过太多来来往往的年轻面孔。

他们像潮水,来了,又退去。

直到其中一个男孩,在经过玻璃墙时,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与我对视了一瞬。

就是那一瞬。

我的呼吸停滞了。

世界里所有啃食桑叶的声音,所有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所有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全部消失。

时间像被冻住的河流,而我沉在冰冷的河底。

他有一张和陈舟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不是那种模糊的神似,而是轮廓、眉眼、鼻梁的弧度,甚至是嘴唇抿紧时牵动的肌肉线条,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唯一的区别是,他更年轻,皮肤更紧致,眼神里没有陈舟后来那种被生活反复碾压过的疲惫,只有清澈的、未经世事的底色。

我手里的派克金笔,“嗒”一声,掉在了光洁的红木桌面上。

助理小文应声抬头,关切地问:“林总,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感觉喉咙发紧。

我看着那个男孩跟着人群走远,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白色的墙壁像一张巨大的画布,吞没了他清瘦的背影。

陈舟已经走了三年了。

一场突发的、毫无征兆的心源性猝死,就在我们公司上市前夕。

他走得那样急,像一句说到一半的话,一个没有打完的标点。

三年来,我以为自己已经把悲伤处理成了一块坚硬的、沉在心底的礁石。

我可以绕着它航行,甚至可以在上面短暂停靠,但绝不会再被它掀翻。

可就在刚刚,那块礁石毫无预兆地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头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我整个人吞了进去。

我感到一阵熟悉的、被水淹没般的窒息。

“小文。”我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要沙哑。

“把他的人事档案,拿给我。”

我没有说“他”是谁。

但小文跟了我五年,她懂。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档案很快被送了进来,薄薄的一张A4纸。

安禾。

一个很安静的名字。

照片是标准的证件照,蓝底,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对着镜头,眼神里带着一点不知所bi措的腼腆。

还是像。

像得我心口发痛。

籍贯:江西,上饶,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小县城。

毕业院校:本地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学。

专业:市场营销。

家庭成员:父母健在,均为普通工人。

一切都平平无奇,和我记忆中的陈舟,没有半分交集。

陈舟是南昌本地人,独子,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

他们之间,除了那张脸,再无任何关联。

我把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试图从那些印刷体的黑字里,找出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可什么都没有。

这就像一个荒诞的玩笑。

生活这个编剧,在我以为剧本早已尘埃落定的时候,忽然又塞进来一个与主角长相完全相同的角色。

他想干什么?

想看我如何失态,如何崩溃,如何把辛苦建立起来的秩序,亲手推倒吗?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里昂贵的香薰味。

冷静。

林岚,你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会抱着骨灰盒哭到天亮的女人了。

你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是几百号员工的饭碗。

你不能乱。

我拿起电话,拨了内线。

“小文,通知下去,今晚我请所有实习生吃饭,就在公司楼下的‘悦江楼’。”

“好的,林总。”

“另外,把安禾安排到市场部一组,让王总监亲自带。”

电话那头的小文顿了一下,但还是专业地应道:“明白。”

我挂了电话,重新拿起那份项目计划书。

可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安禾那张年轻的、酷似陈舟的脸。

我把时间当成一枚硬币,投入生活的投币机里,只是想换取片刻的靠近。

哪怕只是靠近一个幻影。

两天前,我还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那是一种被精确计算过的、如同钟摆般规律的生活。

早上六点半起床,瑜伽半小时,然后是枯燥的营养早餐。

八点出门,八点半到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邮件和文件。

开会,见客户,审批预算。

晚上七点下班,有时会有应酬,没有应酬就直接回家。

回到那个空旷的、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声的房子。

房子是和陈舟一起买的,江景大平层,视野极好。

他总说,站在这里,能看到我们未来的版图。

现在,我站在这里,只能看到万家灯火,和倒映在落地窗上,自己那个模糊而孤独的影子。

我很少自己做饭了。

陈舟在的时候,我们家的厨房总是有烟火气的。

他喜欢喝我煲的汤,莲藕排骨,或者虫草花炖鸡。

他说,工作再累,回家喝一碗热汤,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柔了。

他走后,那口紫砂汤锅,就一直被我束之高阁,落了薄薄一层灰。

就像我的心。

我的生活像一间被抽走了所有家具的屋子,只剩下四面空洞的白墙。

工作,就是我用来填满这间屋子的唯一方式。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进去,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可以胡思乱想的空隙。

我以为这样就很好。

稳定,可控,不会再有任何意外,能把我重新拖回那片悲伤的沼泽。

直到安禾的出现。

他像一颗石子,被精准地投进了我死水般的心湖。

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晚上的饭局,我坐在主位。

实习生们都很拘谨,端端正正地坐着,连筷子都不敢乱动。

我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安禾身上。

他被安排在离我最远的一个位置,几乎是桌角。

他穿着下午那件白衬衫,洗得有些发白,袖口磨了边。

他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头微微低着,只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碟。

我能看见他微长的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陈舟刚毕业时,也是这样。

干净,青涩,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书卷气。

我端起酒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欢迎词。

大家纷纷起身,拘谨地用杯中的饮料碰了碰我的杯子。

只有安禾,慢了半拍,等他站起来时,别人都已经坐下了。

他窘迫地站在那里,手里举着一杯橙汁,脸颊泛红。

周围有人发出了压抑的、小声的哄笑。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安禾是吧?”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全场安静下来。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像个受惊的小鹿。

“嗯,是,林总。”

“别紧张。”我朝他举了举杯,“欢迎你。”

我的声音很温和,是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那种温和。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许的诧异和感激,然后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橙汁。

喉结上下滚动。

那个动作,和陈舟一模一样。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那顿饭,我吃得心不在焉。

我看着他笨拙地给大家倒茶,看着他被邻座的同事灌酒时,涨红了脸却不知道如何拒绝。

我甚至能想象出陈舟在同样的情境下,会如何用他惯有的、带着一点狡黠的幽默,化解掉这种尴尬。

可安禾不是陈舟。

他只是一个刚出校门,对这个复杂的商业社会一无所知的孩子。

饭局结束,我让司机送他们回去。

走到餐厅门口,外面还在下雨。

安禾站在屋檐下,似乎在等雨小一点。

他没带伞。

我让司机停下车。

车窗缓缓降下,我看着他站在灯光下的侧影,雨丝被风吹斜,打湿了他的肩头。

“上车吧,送你一程。”我说。

他回过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不用了林总,太麻烦您了。”他连连摆手。

“上车。”我的语气不容置喙。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车里空间很大,他拘谨地缩在角落里,离我远远的。

一股淡淡的洗衣皂的清香,混合着雨水的潮气,飘了过来。

是很干净的味道。

“住哪里?”我问。

他报了一个地址,是一个离公司很远的城中村。

司机在导航上设置好。

车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雨刮器在单调地来回摆动。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感觉自己像在演一出荒诞剧。

我,一个上市公司的CEO,在一个雨夜,送一个酷似我亡夫的实习生回家。

这算什么?

是情感的寄托,还是自欺欺人的慰藉?

“林总,”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谢谢您。”

“谢我什么?”我转过头看他。

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很亮。

“谢谢您给我解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太会喝酒。”

“以后在职场上,要学会拒绝。”我淡淡地说。

这不是什么老板对员工的教诲,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

“嗯,我知道了。”他用力地点点头。

车子开进了那片拥挤、潮湿的城中村。

道路狭窄,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

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巷子口。

“林总,我到了,谢谢您。”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我叫住他。

我从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他。

“拿着。”

他愣住了,看着我手里的伞。

那是一把黑色的、很旧的男士长柄伞,是陈舟留下的。

我一直放在车里,没舍得扔。

“这……太贵重了。”他推辞。

“一把伞而已。”我把伞塞进他手里,“明天记得带来公司。”

他只好接了过去。

“谢谢林总。”他再次道谢,然后推门下车。

我看着他撑开那把熟悉的黑伞,走进那条深不见底的巷子。

雨幕中,他的背影,和记忆中无数个雨夜里,陈舟撑着伞等我下班的背影,渐渐重合。

我的眼眶,毫无预兆地湿了。

我不是善良。

我只是不喜欢看见那张脸,淋雨。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安禾。

我把他放在离我最近的市场部,这样,我每天都能在开放式办公区里,看到他的身影。

他很努力。

每天第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走。

王总监交代的任务,无论多琐碎,他都做得一丝不苟。

他会默默地帮同事们订外卖,会主动给办公室的绿植浇水,会把茶水间的咖啡机擦得锃亮。

他就像一颗沉默的、努力发光的螺丝钉。

但他的业务能力,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他做的PPT,逻辑混乱,排版丑陋。

他写的文案,空洞无物,抓不住重点。

王总监私下找我抱怨过两次,说这孩子态度是好,但实在没什么天赋,怀疑我是不是看走了眼。

我只是说:“再给他点时间。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

王总监不好再说什么。

公司里渐渐有了些流言蜚语。

说我这个素来以冷面无情著称的女老板,对一个新来的实习生,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关照”。

有人猜测他是我的远房亲戚。

也有更恶意的揣测,被我用一个凌厉的眼神,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

我会在开会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他。

看他认真听讲,奋笔疾书的样子。

陈舟以前开会也喜欢做笔记,他的字很好看,瘦金体,风骨凛然。

不知道安禾的字,是什么样的。

我会在午休的时候,假装去茶水间接水,路过他的工位。

看他趴在桌子上小憩,侧脸安静,像个孩子。

陈舟睡觉很轻,有一点动静就会醒。

不知道安禾,是不是也一样。

这种窥探,像一种戒不掉的毒瘾。

我知道这是病态的,是不对的。

我在消费一个无辜的年轻人,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可我停不下来。

有一天下午,我看见他在和一个女同事说话。

是策划部新来的小姑娘,叫周倩倩,活泼开朗,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周倩倩把一杯奶茶递给安禾,安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过去。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安禾的笑,很干净,牙齿很白。

陈舟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细细的纹路,很温柔。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尖锐的情绪。

像一根针,扎在心上。

是嫉妒吗?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去嫉妒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我嫉妒她的年轻,她的明亮,还是嫉妒她可以那么轻易地,就站在安禾的身边,分享一杯奶茶的甜?

我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心脏狂跳。

这太荒谬了。

林岚,你疯了。

你在一个幻影身上,投注了太多不该有的情感。

他不是陈舟。

他永远都不可能是陈舟。

他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未来。

而你,只是一个活在过去里的,可悲的旁观者。

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我告诉自己,必须结束这一切。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对他不公平,对我自己,更是一种残忍的凌迟。

我做了一个决定。

实习期结束,就让他走。

给他一笔丰厚的补偿金,给他写一封漂亮的推荐信,让他去一个没有我的地方,过他自己的人生。

这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也是对我的救赎。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直到那天,安禾的实习期考核。

王总监把他的考核报告放在我的桌上。

C-。

一个几乎等同于“不合格”的评价。

报告里写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该员工工作态度积极,但业务能力欠缺,与岗位要求有较大差距,不建议留用。

我看着那个刺眼的“C-”,手指冰凉。

我知道王总监没有错。

从一个纯粹的管理者角度,他的判断是客观的,是理性的。

安禾,确实不适合这里。

留下他,对公司,对团队,都是一种不负责任。

可我……

我的理智在告诉我,签下字,让他走,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的情感却在疯狂地叫嚣着,不要,不能。

我不能让这张脸,再一次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我拿起笔,悬在签名栏的上方。

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安禾。

他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纸箱。

里面是他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一个马克杯,一盆小小的多肉,还有几本书。

他看到我桌上的考核报告,眼神黯淡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朝我鞠了一躬。

“林总,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我来办离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看着他,看着他泛红的眼圈,看着他故作坚强的样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揉搓着。

那些关于理智,关于公司,关于未来的种种考量,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只想留下他。

用任何方式,任何理由。

“谁说你要离职了?”我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他愣住了。

“可是……我的考核……”

“考核只是一个参考。”我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公司需要一个总裁助理,我觉得你很合适。”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安禾惊得张大了嘴,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连站在一旁的小文,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总裁助理。

这个职位,在我的公司里,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

那是我最核心的左膀右臂,需要处理最机密的文件,参与最高层的决策。

之前的助理,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心腹,名校毕业,能力出众。

而现在,我要把这个位置,给一个实习考核只有C-的,刚出校门的年轻人。

这不合逻辑。

这不合规矩。

这是彻头彻尾的,任人唯亲。

“林总,我……我不行的。”安禾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我什么都不会,会给您添麻烦的。”

“会不会,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我比他高一些,需要微微低头看着他。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如果你还觉得自己不行,或者我觉得你不行,你再走。”

我的目光很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我……”他还在犹豫。

“安禾,”我叫他的名字,放缓了语气,“这是一个机会,对你,对我,都是。”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我话里的深意。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困惑,有感激,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最终,他点了点头。

“好。我……我试试。”

我松了一口气。

感觉像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役。

对手,是整个世界的规则,和我自己。

我知道,我做了一个疯狂的、不理智的决定。

我亲手打破了自己建立的秩序,把自己推向了一个充满未知的、危险的境地。

我把一个幻影,强行留在了我的身边。

这就像在悬崖边上,建造一座华丽的宫殿。

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可那一刻,我心甘情愿。

安禾成了我的助理。

他搬进了我办公室外面那个小小的隔间。

我们之间,只隔了一道磨砂玻璃门。

我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影,听见他敲击键盘的声音,闻到他泡的茶的香气。

他离我那么近,近到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

我开始亲自教他。

教他怎么写邮件,怎么做会议纪要,怎么整理繁杂的数据报表。

我把陈舟以前教我的那些东西,毫无保留地,一点一点地,全都教给了他。

他学得很慢,但很用心。

他会把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反复地看。

他会为了一个数据核对到深夜,会为了一个措辞反复修改几十遍。

他身上的那股韧劲,那股傻气,也像极了年轻时的陈舟。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微妙的、超越了上下级的氛围里,慢慢地发酵。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怕我。

他会跟我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会在我胃痛的时候,默默地给我泡一杯红糖姜茶。

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陪着我,直到我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

有一次,我累得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带着淡淡皂香的外套。

是他的。

他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也睡着了。

灯光柔和地洒在他的侧脸上,睫毛纤长,呼吸均匀。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一片柔软。

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沉沦了。

我分不清,我迷恋的,到底是眼前这个叫安禾的年轻人,还是那个活在我记忆深处的,叫陈舟的男人。

或许,两者都有。

或许,我只是太孤独了。

孤独到需要抓住一根稻草,哪怕那根稻草,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

安禾的父母,从上饶老家来看他。

他提前跟我请了假,说要陪父母在南昌逛逛。

我批准了。

周六那天,我一个人在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觉得一阵烦躁。

我鬼使神差地,给安禾打了个电话。

我说,公司有个紧急的项目要处理,你能不能现在来一趟。

我知道这个理由很拙劣。

我知道这是在无理地占用他的私人时间。

可我就是想见他。

电话那头的安禾,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说:“林总,我现在和我爸妈在一起,不太方便。要不……您来我住的地方吧?我把地址发给您。”

我愣住了。

去他住的地方?

见他的父母?

这……这太快了,也太奇怪了。

我正要拒绝,安禾又说:“我爸妈一直想当面谢谢您,谢谢您对我的照顾。他们……他们做了很多家乡菜,想请您尝尝。”

他的语气很真诚,带着一丝恳求。

我无法拒绝。

或者说,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怂恿我,去。

去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一张,和陈舟一模一样的脸。

这或许是解开我所有心结的,唯一的机会。

“好。”我说,“把地址发给我。”

安禾租的房子,还是在那个城中村。

我把车停在巷口,按照他发的定位,走了进去。

巷子很深,很窄,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电线,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混杂着各种食物味道的气息。

我穿着一身高定的香奈儿套装,踩着Jimmy Choo的高跟鞋,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找到了安禾说的那栋楼。

很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

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二楼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朴素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她应该就是安禾的母亲。

她的长相很普通,是那种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

脸上带着和善的、略带局促的笑容。

“您就是林总吧?快请进,快请进!”她热情地把我迎了进去。

屋子很小,一室一厅,但收拾得很干净。

安禾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总,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

“不乱。”我说,目光在小小的客厅里扫视了一圈。

墙上挂着安禾从小到大的照片。

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到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再到一个穿着学士服的少年。

他的成长轨迹,清晰可见。

可那张脸,无论在哪个时期,都和陈舟那么像。

“林总,您坐,先喝口水。”安禾的母亲给我倒了杯茶。

我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

“叔叔呢?”我状似不经意地问。

“哦,他在厨房里忙活呢。”安禾的母亲笑着说,“他那个人,就爱捣鼓吃的。今天听说您要来,特地一大早就去菜场买了最新鲜的鱼。”

正说着,厨房的门开了。

一个男人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鱼,走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了憨厚的笑容。

“林总来啦!快,尝尝我的手艺!”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

我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在我的脚踝上,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全部凝固了。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碎裂成无数的碎片。

那个男人……

那个安禾口中的父亲……

他有着一张,和陈代的陈舟,一模一样的脸。

不是神似。

是分毫不差。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唇形。

只是他的脸上,多了岁月的风霜,眼角有了深深的皱纹,头发也夹杂了些许银丝。

他就像是……二十年后的陈舟。

我愣住了。

我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雷电击中的雕像,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总?林总您怎么了?”

安禾和他的母亲,都围了过来,脸上是关切和惊慌。

安禾的父亲,也放下手里的鱼,困惑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像是在透过时间的洪流,看到了我丈夫的未来。

一个我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他老去的样子。

这种感觉,荒诞,诡异,又带着一种致命的悲伤。

“我……我没事。”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可能……是低血糖。”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安禾的母亲连忙扶我到沙发上坐下,又给我倒了杯糖水。

我机械地喝着,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安禾父亲的脸上移开。

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有些不自在地搓着手。

“林总……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他憨厚地问。

我摇摇头。

我该怎么说?

说你长得像我死去的丈夫?

说你儿子的脸,是我这几个月来唯一的慰藉和折磨?

不,我不能。

这太残忍了,对他们,也对我。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安禾的父母很热情,不停地给我夹菜。

他们说着家乡的趣事,说着安禾小时候的糗事。

安禾在一旁,不时地害羞地反驳几句。

这是一个很普通,很温暖的家庭。

可我坐在这里,却像一个闯入了别人梦境的幽灵。

我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

我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能说服我自己的,合理的解释。

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如此相像,却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吗?

是巧合?

还是……这背后,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关于陈舟的,我从未触及过的秘密。

饭后,我借口公司还有事,准备告辞。

安禾的母亲,给我打包了很多他们自己做的腊肉和酱菜,让我一定带上。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走到门口,我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转过身,看着安禾的父亲,鼓起我所有的勇气,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很久的问题。

“叔叔,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

“您……认识一个叫陈舟的人吗?”

我的声音在发抖。

安禾的父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我无法形容的,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慌乱,还有……一丝深深的痛楚。

他没有我。

他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个位置,挂着一个东西。

透过他洗得发白的衬衫,我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一个玉坠。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因为陈舟的身上,也一直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坠。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说,是他们家的传家宝,一对中的一个。

是半块,雕刻着龙纹的,古玉。

另一半,不知所踪。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安禾和他母亲,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爸,你怎么了?”安禾担忧地问。

安禾的父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摆了摆手。

“没……没什么。”他的声音,异常沙哑。

“林总,我……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他在撒谎。

我能看出来。

他的眼神在躲闪,他的手在发抖。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知道,在这里,在此时,我问不出任何答案。

我向他们道了别,转身离开了那栋让我窒息的居民楼。

走出那个阴暗潮湿的巷子,外面阳光刺眼。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我以为,陈舟的死,已经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谜团和伤痛。

可现在我才发现,那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他的生,他的过去,似乎也笼罩在一片我从未探知过的迷雾之中。

那个叫安禾的男孩,那对普通的工人夫妻,那块一模一样的玉坠。

他们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我从未想过会存在的,尘封的大门。

门后,是什么?

是另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陈舟吗?

是一个被他刻意隐藏了二十多年的,惊天秘密吗?

我回到公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我调出了陈舟所有的资料。

他的出生证明,他的户口本,他的学籍档案。

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出生在南昌,成长在南昌,父母是陈教授和李教授。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和他遥远的上饶,和他那个普通的工人家庭,有任何关联。

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安禾父亲的反应,那块玉坠,都像一根根尖刺,扎在我的心上。

我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

我让小文,帮我联系了一家最可靠的私家侦探。

我要查。

我要查安禾的父亲,安福林。

我要查他所有的过去,他的人生轨迹。

我要知道,他和我的丈夫陈舟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

这已经不仅仅是关于一个幻影的执念了。

这是关于真相。

关于一个我爱了十年,却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男人的真相。

等待调查结果的日子,是漫长而煎熬的。

我和安禾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我面前轻松自在了。

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躲闪。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那天在他家的会面。

我们维持着一种脆弱的、表面的平静。

我依旧教他做事,他依旧努力学习。

只是,我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那堵墙,叫“秘密”。

半个月后,侦探给了我第一份报告。

报告很厚,里面是安福林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的人生记录。

他确实是土生土长的上饶人,一辈子没离开过那个小县城。

年轻时在一家国营工厂当工人,后来工厂倒闭,就靠打零工为生。

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唯一的疑点,是在二十五年前。

那一年,他因为工厂事故,受了重伤,在南昌的一家医院里,住了半年。

南昌。

二十五年前。

我的心猛地一跳。

陈舟那一年,正好十八岁,刚上大学。

是巧合吗?

我继续往下看。

报告里附了一张安福林当年住院的照片。

黑白照片,已经有些模糊。

但照片上的那个年轻人,躺在病床上,虽然面色苍白,但那张脸,分明就是年轻时的陈舟!

不,不对。

应该说,是年轻时的安禾。

我彻底混乱了。

侦探在报告的最后,附上了一段话。

“林总,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一个奇怪的情况。安福林当年的住院记录,有被人为修改过的痕迹。而且,当年负责他的主治医生,在不久后就辞职出国,至今下落不明。另外,我们查到,在安福林住院期间,陈舟的母亲,李教授,曾经以‘慈善探望’的名义,去过那家医院数次。”

李教授……

我的婆婆。

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大学教授。

她……为什么会去探望一个素不相识的,从上饶来的小工人?

一个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我需要证据。

我需要一个能证实我疯狂猜想的,铁一般的证据。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可能很卑劣,但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我找了个借口,让安禾给我送一份文件到家里。

在他来之前,我把陈舟用过的一个剃须刀,从他遗物里找了出来。

安禾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让他坐在沙发上等我。

我给他倒了杯水。

在他喝水的时候,我假装不小心,把水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呀,真不好意思!”我连忙拿纸巾给他擦拭。

“没事没事,林总。”他有些手足无措。

“快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不然干了会有印子。”我把他推进了洗手间。

等他进去后,我迅速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那个水杯。

杯沿上,有他留下的,清晰的唇印。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杯子装进了一个密封袋里。

然后,我走进了陈舟的书房。

我把那个剃须刀,和这个水杯,放在了一起。

第二天,我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侦探。

“帮我做一份DNA亲缘鉴定。”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平静,但指尖却在剧烈地颤抖。

我不知道我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他们是……

那陈舟是谁?

我嫁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如果他们不是……

那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却被蒙住了双眼的赌徒。

无论选择哪条路,前方都是万丈深渊。

等待鉴定结果的那几天,我几乎夜夜失眠。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和陈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的笑,他的拥抱,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试图从那些记忆的碎片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我什么都找不到。

他对我,是那么的好,那么的温柔。

我们的爱情,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深刻。

我不相信,这一切会是一个谎言。

可那张脸,那块玉坠,又像一根无法拔除的毒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一周后,我拿到了鉴定报告。

我坐在车里,看着那个牛皮纸信封,迟迟没有勇气打开。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最终,我还是撕开了封口。

我拿出那张薄薄的纸,目光直接落在了最后一行的结论上。

“……根据DNA分析结果,送检样本A(剃须刀残留物)与送检样本B(水杯残留物)的STR分型结果进行比对,两者之间,存在亲子关系的可能性,大于99.99%。”

亲子关系。

安禾,是陈舟的儿子。

不。

不对。

陈舟死的时候,才三十五岁。

安禾今年二十二岁。

时间对不上。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安禾,是安福林的儿子。

而陈舟……

我的丈夫陈舟,和安福林,是……

是双胞胎兄弟。

这个结论,像一颗炸弹,在我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我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长得那么像。

为什么安福林在听到“陈舟”这个名字时,会有那样的反应。

为什么婆婆会去医院探望他。

这是一个被隐藏了三十多年的,关于身份互换的,惊天大案。

我的丈夫,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之子,或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陈舟。

他,才是那个来自上饶小县城的,工人的儿子。

而安禾的父亲,安福林,才是那个本该拥有这一切的,真正的天之骄子。

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意外?是阴谋?

是抱错了?还是……被刻意调换了?

我只知道,我的人生,我的爱情,我过去十年所坚信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我感觉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推开车门,在路边吐得昏天暗地。

我吐出的,是我这十年来,所有的美梦和幻想。

我该怎么办?

去揭穿这一切吗?

去告诉安禾,他的父亲,本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去告诉安福林,他被偷走了三十多年的富贵和荣耀?

然后呢?

让两个家庭破碎?

让一个无辜的年轻人,背负上不该属于他的身世之谜?

让一个已经逝去的人,背上“骗子”的骂名?

不。

我不能这么做。

这对所有活着的人,都太残忍了。

陈舟已经走了。

无论他到底是谁,他都是我爱过的,和我共度了十年岁月的丈夫。

这就够了。

至于真相……

就让它,永远地埋葬在过去吧。

我擦干眼泪,重新发动了车子。

我做出了我的选择。

我要守护这个秘密。

为了那个已经逝去的人,也为了那些还活着的人。

我回到公司,把那份DNA鉴定报告,扔进了碎纸机。

看着那些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了。

从那天起,我看待安禾的眼光,彻底变了。

我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幻影,一个寄托。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亲人。

一个我丈夫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是陈舟的侄子。

也是我的。

我撤销了之前所有不合理的任命。

我把安禾调到了一个更适合他的岗位,行政部。

工作不复杂,但很稳定。

我不再亲自带他,而是给他安排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带着他慢慢学习。

我开始和他保持距离。

一种克制的、理性的、长辈对晚辈的距离。

我会关心他的工作,关心他的生活。

会在他遇到困难时,不动声色地,帮他一把。

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那种暧昧的、不清不楚的氛围。

安禾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

他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是……释然。

我们之间的那堵墙,虽然没有消失,但变得透明了。

我们都能看到彼此,但谁也不会再试图去跨越。

这样很好。

对所有人都好。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我开始重新学着做饭。

我把那口落了灰的紫砂汤锅,拿了出来,擦拭干净。

我照着菜谱,煲了一锅莲藕排骨汤。

汤的香气,弥漫在空旷的屋子里,带来了一丝久违的烟火气。

我盛了一碗,慢慢地喝着。

味道,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但也很温暖。

我开始整理陈舟的遗物。

以前,我不敢碰那些东西。

每一件,都像一把刀,会刺痛我。

现在,我终于可以平静地,去面对它们了。

我把他所有的照片,都整理成册。

把他所有的藏书,都分门别类地放好。

我甚至,开始计划着,去一趟上饶。

不是为了求证什么,也不是为了揭穿什么。

我只是想去看看。

看看那片养育了安福林的土地,那片……本该也属于陈舟的土地。

或许,在那里,我能找到一种,和过去和解的方式。

就在我以为,这一切都将以一种平静的、略带伤感的方式,画上句号的时候。

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安禾的母亲打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慌乱而无助。

“林总,林总……求求您,救救我们家老安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

“阿姨,您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老安他……他查出了尿毒症,晚期……医生说,要换肾……可是我们家,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电话那头,是她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

我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尿毒症。

换肾。

我忽然想起,陈舟的死因。

心源性猝死。

医生说,诱因是长期的,高强度的工作,和……遗传性的肾脏功能不全。

原来,命运的伏笔,早就埋下了。

无论他们的人生如何被调换,他们都逃不过,来自血脉深处的,同样的宿命。

“阿姨,您在哪家医院?”我问,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

“我来想办法。”

我挂了电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让小文给我订了去上饶的机票。

我知道,我必须去。

这不是同情,也不是施舍。

这是责任。

是替陈舟,尽一份他从未有机会尽到的,血脉之情。

也是为我自己,这荒诞而又真实的人生,做一个了结。

飞机在夜色中穿行。

我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里,星光点点。

我想,陈舟,无论你是谁,无论我们的相遇,是一场命中注定,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都感谢你。

感谢你,给了我十年,温暖而美好的时光。

现在,轮到我了。

轮到我来守护你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牵挂。

故事,还没有结束。

或许,才刚刚开始。

尾声。

安福林的手术很成功。

肾源,是我托了很多关系,从国外找到的。

手术的费用,我全部承担了。

我没有告诉他们原因。

我只是说,这是公司对优秀员工家属的特殊福利。

安禾和他的母亲,对我感激涕零。

安福林在病床上,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想说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们之间,有了一个新的,也是永远的秘密。

出院那天,我去接他们。

安禾的母亲,把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

“林总,这是我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她眼圈泛红,“我们知道,这点东西,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我打开红布。

里面,是那块雕刻着龙纹的,半块古玉。

玉质温润,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我把它握在手心,感觉到了它的温度。

我回到南昌,从保险柜里,取出了陈舟留下的那半块。

我把两块玉,轻轻地合在了一起。

严丝合缝,天衣无缝。

一条完整的,栩栩如生的龙,盘旋在玉佩之上。

我看着那块合二为一的玉佩,忽然就释然了。

或许,人生就像这块玉。

总是充满了分离和残缺。

但只要我们还心存善意和爱,就总有一天,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另一半,获得最终的圆满。

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我把玉佩重新放回了保险柜。

第二天,我给安禾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好好在家照顾父亲。

公司里,关于我和他的流言,早已平息。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偶尔,我还是会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一阵恍惚。

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穿着白衬衫,笑容干净的少年。

他朝我走来,穿过人海,穿过岁月。

对我说:“你好,我叫陈舟。”

而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微笑着,对他说一声:

“你好,安禾。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几个月后,我收到一个匿名的快递。

里面是一本日记。

日记本很旧,纸张已经泛黄。

字迹,是熟悉的,婆婆李教授的字。

我翻开第一页,一行字,赫然映入眼帘。

“我对不起所有人,尤其,是那个叫安福林的孩子……”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陌生的笔迹,只写了一句话。

“林总,真相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有些债,终究要有人来还。”

我看着那句话,窗外的阳光正好,却照不进我冰冷的心底。

我知道,那个被隐藏了三十多年的潘多拉魔盒,终究,还是被打开了。

而我,将是第一个,面对风暴的人。

发布于 2025-12-07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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