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代博
2月22日,门德尔松的《第二交响曲“颂赞歌”》,在问世近二百年之后,终于登上了中国内地的舞台。从全球视角来看,这是门德尔松曲折接受史的映照;从中国人的诠释话语来说,它也确实反映了两重误解——一方面,这部带独唱与合唱的交响曲,按歌词的题材,长期被视为一部宗教音乐作品;另一方面,人们根据门德尔松若干器乐作品的风格,给他打上优美、甜腻的标签,似乎不太符合宏大叙事的需要。用一个如今性别理论的术语来说,刻板印象长期左右着我们对门德尔松的认知和聆听。此次指挥家袁丁携手女高音李晶晶、夏羽,男高音韩钧宇和中央歌剧院交响乐团、合唱团,在中央歌剧院剧场奉献的演出足够重塑人们概念中的门德尔松形象。
这部《第二交响曲“颂赞歌”》创作于1840年,按写作顺序,亦是门德尔松的第四部交响曲。1842年,当作曲家将其“苏格兰”交响曲出版为“第三交响曲”时,并没有任何一部作品按“第二交响曲”的编号出版过。作曲家去世后,人们普遍猜测,编号“二”是留给他创作于1833年,即生前未能修订完的“意大利”交响曲的,但出版商最终将其按“第四交响曲”出版。于是,后世的门德尔松全集编订者就将“颂赞歌”放置在了一直空置的“第二交响曲”上。遗憾的是,“二”这个数字恐怕无法体现出作曲家对这部作品的雄心。
整部交响曲有一小时长,结构酷似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由三个纯器乐的乐章和一个带声乐的末乐章组成。在第一乐章中,颂赞歌主题作为引子和展开部的对题,指挥家采用了中庸偏快的速度,凸显庄严,却不过度辉煌。整个乐章不多的速度伸缩,足够明晰地展现了主、副部的性格对比,也让和声有了更加自然的呼吸。大量的对位有较好的层次,但乐队偶尔不够机警,让音乐的流动性略有折扣。第二乐章,优美略带鬼魅的旋律被演绎得克制而不失狐疑感。那些半音化的叠句也显得平滑、柔软。但这也为乐章末尾,颂赞歌主题切入时略微松弛的对比度奠定了基调。当双簧管奏出颂赞歌主题时,更多的宁静冲刷了时空层面的间离性。第三乐章让人想起门德尔松的音乐会序曲《平静的海与幸福的航行》,调性也是相同的D大调。但其中并非毫无波澜,仿佛描绘出作曲家迷茫求索之心路历程。第四乐章的篇幅占据整部交响曲的五分之三,也是全曲内容的核心篇章。颂赞歌主题,伴随着动荡不安的附点节奏和半音化和声响起,最终将合唱托出。
合唱团的声音结实,且在模仿复调中层次分明。随后的独唱女高音咏叹调,明亮中透着慈悲,尤为感人。乐章的第五、第六段都是由男高音演唱的祈求诗,在整部作品中是黎明前的黑暗之体现。在第六段末尾,歌词来自《以赛亚书》中论度玛的默示:“有人声从西珥呼问我说:‘守望的啊,夜里如何?’守望的说:‘早晨将到,黑夜也来。你们若要问就可以问,可以回头再来。’”全曲达到了戏剧性的高潮,由黑暗至光明的转折随之到来。
对于如此宏大的作品,乐团、合唱团和独唱家们表现出了十足的张力,不失为一次成功的诠释,全程背谱的袁丁值得称赞。当然,中央歌剧院乐团弦乐声音不够集中的问题还是造成了一定的瑕疵,高音区揉弦的速度、二提和中提声部与一提在织体相同时的紧密程度都还有提高的空间。这些问题在上半场韦伯的《魔弹射手》序曲中更为凸显。有趣的是,《魔弹射手》选择的咏叹调皆是与序曲主题有所联系的。刘艳花的声线极佳,不过缺乏角色的塑造;男高音韩钧宇在降B大调终止式时可惜未能找到主音。但瑕不掩瑜,整场音乐会还是让听众获得了从黑暗驶向光明的心灵体验,演出这样的音乐会绝对是专业机构在发展的体现。
人们曾一度指责门德尔松的音乐优美但浮于表面。不知从何时起,优美也成了可以诟病的特征。路德也说过:“不是所有好旋律都属于魔鬼。”但总有人站得比神还要高,用史诗般的正义压倒一切。门德尔松的音乐提醒我们,优美同样深远而富于思辨,同样使人获得救赎。
卢旭/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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