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1949年11月25日傍晚,北泉一处院子灯影晃动。
杨亚仙设宴,座上杯盏浅碰。刘运隆心里清楚,这桌饭局另有目的。
酒过三巡,杨忽然起身外出。刘甩开帘子,向外递了个信号。
矿警随即合围,杨的弟弟与副官等十余人被控制。
彼时,解放军正逼近重庆城。局势已到临界点。
起初是初秋的小雨。北碚大街冷清,雨丝细长。
一个穿黑礼帽的人在北泉门口敲门。他自称杨亚仙。
刘运隆迎出,认出是旧识。两人在民生公司共事过一回。
杨从怀里取出卢子英的信,低声道“老朋友,多年未见。”
这句寒暄背后,刘多半已起戒心。他随后向地下党作了汇报。
据指示,他在观音殿后方租下几间房,暂作过渡安置点。
两天后,三辆轿车、四辆卡车抵达北泉。二十余人下车。
院里有天井与花圃,水声漫过阶沿。住处看似安稳。
杨常穿蓝布长衫,出入忙碌,像个无权无势的人。
这种朴素,与他“贵阳第24区司令、护航大队队长”的旧履历,形成对照。
他时常去勉仁学院,拜访梁漱溟。据当时见闻者回忆,谈话多涉时局。
其后,杨托刘再找房,说要接来弟弟杨涤生,还要安顿“朋友”。
刘表面答应,暗中续报。组织判断,情况复杂,需盯紧。
转到九月的一个夜晚,一个高大胖人递来介绍信。
他是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带着妻母与两个孩子。
刘把一家人安排进龙居大院。十余间明亮房子,来去方便。
不久,保密局副局长李修凯也来了。住在后排房。
两人同杨多次密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来往却渐密。
刘借何毅探路。何与徐同学出身,话头好开。
据何的酒桌言语推断,杨、徐、李筹划潜伏经费,曾发生争执。
消息尚需核验,但线索开始连成一串。
一天上午,杨家聚人开会。副官守在门口,防得很紧。
刘借送水,侧身进了旁边禅房。两屋仅隔一层木板。
他透隙而望,隐约听见“游击”“被捕先假坦白”等词。
细节或有偏差,但方向清楚有人在准备地下行动。
三天后,又有人盯到几口木箱,正往乳花洞搬运。
箱中所装未明,较大可能是贵重物资或经费。
等到11月下旬,城防已松。刘判断,时机到了。
25日傍晚,杨设宴,宾客有弟弟与副官。局面热络。
杨暂离席。刘出门透气,对着埋伏点压了压手。
刘文襄带矿警冲入,屋内十余人被一举拿下。
杨的妻子从侧门跑了出去,可能去了勉仁学院报讯。
其后,杨主动到军管会称“自首”。他辩称并非特务,还说“他在陷害我。”
当场证据不足。军管会暂予释放,限其居家。
转年,1950年2月,案情出现关键转折。
西南公安局据线索收网,杨再被拘。搜查延伸至乳花洞。
洞中起获黄金与银元。有档案记载其数量,但坊间版本不一。
按审讯笔录,杨供称黄金自贵阳带来,用于布置潜伏。
后来形势逆转,才把剩余部分藏下。口供仍需与物证互证。
1951年,法院依法判处杨等人死刑。案件告一段落。
回看整个链条,从雨夜敲门到木箱入洞,线索并不花哨。
先是安置,再是串联;先见经费,后现物证。这才形成闭环。
北泉的清幽,与龙居大院的脚步声,前后互成对照。
勉仁学院的书声,也曾与密谋之谈在同一座城里擦肩。
较早的疑点,是那身蓝布长衫。装束朴素,却掩不住频繁的奔走。
更有说服力的节点,是资金的去向。钱路走直,事才清。
严格说来,个别细节出自口述,仍存微小出入。
但关键事实指向一致人物、地点、时间与物证相互印证。
北碚、北泉、观音殿、龙居大院、乳花洞,这些地名串起轨迹。
1949年的秋雨,像一层薄纱,遮不住城里暗流。
末了,再记起那口天井。水声不疾不徐,像在复述一遍经过。
它只讲听得见的部分,余下的留给档案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