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陆家买来的童养媳,可陆星寒自小就厌恶我。
他喜欢的是丞相家的女儿,为了她,他三番五次违逆父母之命想与我退婚。
直到他高中状元那天,皇帝有意为他做主赐婚。
知道消息后,我越想越生气。
照顾陆星寒这么多年,他连手都没让我牵过。
现在他高中了状元春风得意,马上又要迎娶美娇娘,我却成了京都的笑话。
是夜,为了报复他,我设计给他下药,吃抹干净后迅速跑路。
后来听说那个清风朗月的状元郎疯了一样翻遍整个京城,只为找到他那个失踪的童养媳。
1
「阿姐。」
陆星寒嗓音低沉沙哑,线条分明的手臂将我箍得密不透风。
月色如水,唯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在暗夜里纠缠。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仿佛春雪猝然沾上脖颈,烫得我脊背骤然紧绷。
胸腔里的心跳漏跳半拍。
我被勒得呼吸困难,刚要挣扎,那铁箍般的臂膀却收得更紧。
「阿姐,我疼得厉害,求你救救我。」
陆星寒仰起那张清隽面容,湿润的眼眸波光潋滟。
许是我下的药量过猛,往日如寒潭般冷冽的墨瞳此刻翻涌着浓稠欲念,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
月白锦袍早已被我扯落腰间,袒露出紧实的胸膛与流畅的腰线。
我目光游移着往下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掌,胡乱在他腰腹间摩挲。
陆星寒喉间溢出破碎的闷哼,劲瘦的腰肢猛然上弓,清冷眼尾洇开被蹂躏过度的薄红。
这副任人采撷的可怜相,激得我喉头发紧。
谁能想到五个时辰前,这人还跪在陆母跟前,斩钉截铁要同我这糟糠妻退婚。
2
「孽障!你当真要同舒然退婚?」
陆母端坐紫檀雕花椅,檀木案几被拍得震天响,怒目瞪着阶下跪得笔直的陆星寒。
「是。」
青瓷茶盏擦着陆星寒鬓角飞过,在汉白玉地面炸开满地碎瓷。
他却连睫毛都不颤动分毫,仍如青松般挺直脊梁,执拗地等着陆母松口。
陆母气得直抚心口,颤抖的指尖戳着他额头。
我忙起身斟茶,顺着老夫人起伏的背脊轻抚。
陆星寒这才施舍般投来一瞥,那双清泉似的眸子闪过探究之色。
相较于陆母的暴怒,我平静得近乎漠然。
毕竟早料到他金榜题名首件事,便是要踹开我这乡野童养媳,好迎娶他的白月光李柔嘉。
今晨路过后花园时,仆从们的窃语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躲在假山后,听那小厮鬼鬼祟祟压低声音:
「听说了吗?琼林宴上,圣上要给大公子赐婚呢!」
扫书房的丫鬟瞪圆杏眼:「莫不是大公子那位青梅竹马的丞相千金?」
马厩小厮嗤笑:「管她李柔嘉王柔嘉,总归轮不到那个瘸腿村姑姜舒然!」
「山鸡哪配变凤凰?要我说,她早该跳莲花池自尽了!」
哄笑声中,我摸着自幼残疾的右腿,心头竟无半分波澜。
入府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奚落早听得惯了。
就连陆星寒捧在手心的李柔嘉,也没少在暗处使绊子。
有回我气不过要同她理论,她往地上一倒,陆星寒便冷着脸将我关进祠堂。
那/阴森的暗室,夏日如蒸笼,冬日似冰窟,蟑鼠横行,残羹冷炙。
更遑论李柔嘉推我落水那次,我挣扎着浮沉,她却在岸边抽泣:「星寒哥哥,是姜姐姐自己失足的……」
他眉宇间尽是厌恶:「姜舒然,你何时能不这般歹毒?」
后来再遇嘲讽,我便学乖了,见着李柔嘉就绕道走。
甚至暗自思忖,他们说得在理。
才子自当配佳人,我这瘸腿村姑,合该回到属于我的桃花源。
至于陆星寒,做了十年美梦,也该醒了。
3
我是陆家花费十两纹银买来的童养新娘。
这事要追溯到陆星寒五岁那年落水引发的灾祸。那场意外让他持续高烧不退,待热症退去时,双耳竟已全然失聪,再听不见半点声响。原本活泼的孩童自此性情大变,终日沉默寡言,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阴郁。
陆夫人日夜忧心,唯恐儿子高烧反复恐有性命之忧,鬓边青丝一夜间染尽霜雪。她遍请名医悬赏问诊,却始终无人能解这怪症。直至某日,位游方道士途经此地,给陆夫人指了条偏门左道——买个命途多舛的童养媳冲喜。
那道士捻须道:"以煞制煞,以毒攻毒。虽无灵丹妙药,或可借气运改命。"陆夫人彼时已走投无路,只得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依照道士批的八字签文寻到后山荒庙。
4
那日我正蜷缩在破败神像后头,饥肠辘辘地啃着发霉的贡果。自战乱与师兄失散后,我便被安置在这座荒庙中,临别时师兄只温声嘱咐:"阿芜且在此处等我,待我安顿好便来接你。"怎料这一等,竟是永无归期。
当陆夫人提出十两银子买我时,我几乎未加思索便应了。陆府距荒庙不过咫尺之遥,既能果腹又可守着师兄归来之路,这般买卖委实划算得紧。
入府后方知,陆夫人起初颇有些嫌我跛足之症。说来也奇,自打我这瘸腿姑娘进门,陆星寒的耳疾竟日渐好转,连带着孱弱身子都强健许多。陆夫人惊异之余,果真将我当作未来儿媳悉心教养。
彼时我虽年幼,却也懂得察言观色。陆星寒小我三岁,本该是上房揭瓦的年纪,他却日日板着张俊脸研读四书五经,活脱脱个小老夫子模样。为讨他欢心,我白日里跟着嬷嬷学持家,入夜后对烛苦练手语,甚至不惜磨破指尖。
在桃花源野惯了的性子,怎受得这深宅规矩?可日久天长,再瞧陆星寒那张清隽面容,少女情思便如春草般疯长。纵使我故意触碰他手背,换来的总是触电般抽离;纵使我精心布菜,他连筷尖都不肯沾染分毫;纵使全府皆知我是他未过门的妻,他仍固执地唤我"阿姊"。
5
待他双耳痊愈那日,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往后莫要近身"。我原当他久病之人性情古怪,直到目睹他与李家姑娘言笑晏晏——原来清冷如月的陆公子,也会对特定之人展露温柔。
烛芯噼啪炸响,将我飘远的思绪拽回。陆星寒侧卧榻上,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镀层金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这般好颜色,倒教我生出几分顽劣心思。
你不是要退婚么?不是厌恶我至极么?我偏要让你更恼我些。
五更梆子刚敲过,我便轻手轻脚爬起身。就着朦胧天光,我将早已备好的包袱斜挎肩头,执起狼毫笔蘸饱墨汁。盯着陆星寒雪白中衣下隐约的锁骨,我屏息落笔,在他胸膛歪歪扭扭写下八字评语:"滋味尚可,赏银十两"。
这十两,恰是当年陆夫人给我的买身钱。想象着晨起侍从推门见到这幕的震惊模样,想看见惯云淡风轻的陆公子醒后如何暴跳如雷,我险些笑出声来。
6
案头搁着昨夜陆夫人塞来的放妻书,我取过烛台,火舌瞬间将薄纸吞噬成灰。江湖儿女岂会被一纸契书困住?这些年滞留陆府,不过因着两桩心事:一是割舍不下对陆星寒的朦胧情愫,二是想守着京城地界探听师兄消息。
如今既已知晓李柔嘉存在,又何必再作纠缠?我最后望了眼熟睡的陆星寒,决然转身踏入浓稠夜色。
寅时的长街泛着青白冷光,残月悬在天际晕开朦胧光晕。拐角馄饨摊腾起袅袅热气,我捧着海碗啜饮汤汁,暖意顺着喉头淌进四肢百骸。跨上偷来的骏马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我狠抽马鞭疾驰出城,生怕慢了半步便被陆星寒追上。
7
正是六月上旬时节,昨夜城郊飘了阵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牵着马缓步穿行在郊野密林间,潮湿的泥土芬芳在枝桠间流淌。许是久未策马的缘故,大腿内侧被磨得火辣辣作痛,我咬着牙忍住旧伤牵扯的刺痛,翻身跃下马背舒展筋骨。
足尖刚沾地,密林深处陡然炸开金铁交鸣的响动。早前便听闻城郊盘踞着剪径蟊贼,此刻暗道声晦气。我屏息凝神窥向声响来处,本着安危为重的念头,翻身跨上马背欲绕道而行。怎料马鞭尚未扬起,身后骤然卷起急促蹄声。
慌乱间我狠抽马臀,座下良驹却似被无形绳索牵制,转瞬便被追来的黑衣侍卫揪住后襟。那人单手将我拎至华贵车驾前,声线冷若寒潭:"主上,窃听之徒已擒获。"
闻得"皇室秘辛"四字,我浑身血液霎时凝住,忙不迭叩首辩白:"王爷明鉴!小女子途经此处绝无窥探之意……"话音戛然而止——车帘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端坐其中的矜贵身影,教人呼吸为之一滞。
玄色锦袍裹着挺拔身姿,衣袖间暗绣鹤纹随动作若隐若现。乌发以羊脂玉簪轻束,这般素净装扮偏生被他穿出睥睨众生的气度。然那双桃花眸中寒芒似剑,凛冽威压扑面而来,教人脊背生寒。
8
我怔怔望着这张魂牵梦萦的面容,记忆中青衫木簪的温润师兄与此刻矜贵疏离的王爷不断重叠。虽则周身气度迥异,可这眉眼轮廓,分明与失踪多年的季温瑜如出一辙。
"师兄?"我失声唤道,瞳孔震颤不已。
座上人神色未动分毫,反是侍卫猛地将我额角压向地面,雪亮软刀映出森寒杀意:"放肆!王爷天颜岂容尔等草民直视!"刀锋破空之际,忽闻"叮"地脆响,暗器精准击落兵刃。
"带回去。"珠玉相击般的嗓音从幕帘后传来,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幽闭的厢房内,仅有小厮送膳时掀起过门帘。漫长静默中,疑云如藤蔓疯长:若他真是师兄,缘何摇身成王爷?若非师兄,怎会生得这般相似?当今圣上膝下唯余两位王爷——贵妃所出的靖王与生母早逝的余王。靖王与太子分庭抗礼,余王则依附东宫。方才竹林间运筹帷幄的威势,倒更似靖王手笔。
9
不知枯坐几时,门轴吱呀声刺破沉寂。玄色身影再度出现,颀长身形立于门扉处未发一语。他缓步踱至屋内唯一圈椅前,眉峰微蹙,随行小厮忙解下披风铺在椅面。
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我包裹中的陆府令牌,恍若把玩着掌中蝼蚁的生死。我喉头发紧,对上那双漆黑眼眸的刹那,浑身血液近乎冻结——这不是师兄的眼睛。往昔温润如春水的眸子,此刻深若寒潭,冷似玄冰。
"陆状元府上的人?"他漫声发问。
我垂首应是,听他继续追问:"今日现身城郊所为何事?又因何唤本王师兄?"
鼓足勇气对上那张肖似故人的容颜,我哑声答道:"回王爷,民女为寻失散多年的师兄季温瑜至此。您与家兄生得……实在太过相像。"
话音未落,侍卫已横眉怒目:"王爷名讳岂容尔等贱民……"
"无妨。"锦袍男子轻笑摆手,指节叩着令牌道:"姜小姐可知,当朝律例不可直呼皇室名讳?这季温瑜三字,倒与本王表字不谋而合。"
我怔怔望着他眉间化不开的霜雪,指节掐进掌心:"民女绝非细作!若有半句虚言,便教这跛足……"
"姜小姐且在府中暂住。"他忽地起身,颀长身影投下阴影,"待本王查清根底,自会放你寻亲。"语毕拂袖而去,徒留侍卫抱拳应诺:"属下领命!"
10
日升月落,昼夜瞬息。
张飞一直守在我门口没合过眼。
我被关在这屋子里,心中焦急。
索性扒着窗棂,跟他搭讪:「张飞哥……」
他撇过头来看着我。
「额哈哈,谷二哥,王爷调查得怎么样呀,民女真的是良民啊,你们别一直关着我啊,两天一夜了我连澡都没洗。」
我皱着脸,意图勾起他的同情。
谷二审视地看了我一会儿,叫来婢女,给我打水沐浴。
我装作衣衫尽褪,唱着歌踏入浴桶,扑通出巨大水声,同时借着水声敲晕了伺候我的婢女。
谷二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听见水声,也没敢回头偷瞄一下。
我将婢女换上我的衣服,拿水盆和绳子做了个自动升降装置,让他一直发出倒水的声音。
忍着跛脚的剧痛,悄悄从后窗跳了出去。
我摸索着进了后院,四处寻找着出口,正庆幸后院无人看守,就见季温瑜一人带着一小厮出了门。
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驾着马车向城东而去。
虽然季温瑜不承认他是我师兄,但我也不相信这世间就能有这么巧的事。
我撸下手腕的银镯子,让路边的乞儿帮我跟着马车。
那乞儿跟我是旧识,之前我替陆府采买东西,托他打听了不少事,两刻钟后乞儿回来跟我说季温瑜去了酒楼。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酒楼。
正好看到季温瑜和太子就在二楼包厢靠窗处。
我随手拿过纱帽摊的纱帽盖在头上,混在人群中进了酒楼。
刚登上二楼,打算在季温瑜隔壁包厢偷听。
迎面就撞上了一行人,抬眼一看,正是那个被我吃抹干净的陆星寒和他的青梅李柔嘉。
11
陆星寒似有所感,清寒眼眸直直向我看来,我来不及想他二人为何出现在这里,连忙攥紧纱帽往后退去。
这一退,又和身后端菜的小二撞了个满怀。
菜汁四溅,李柔嘉娇声惊呼。
众人循声看来,只见她飘渺云衫被泼了一身菜汁。
她娇美的脸蛋面色难堪,羞愤地看了一眼陆星寒,然后死死地盯着我这个始作俑者。
这个大小姐眼底是要把我扒皮拆骨的力道。
可现在我也顾不了这么多,强烈的失重感让我身体不能控制地向楼下跌去,头上的纱帽也跟着跌落。
我心脏如坠冰窟,咬着牙,准备迎接跌下楼摔的痛楚时。
下一秒,眼前蓦然一暗,原是被一件外袍盖住脑袋,紧接着,一阵桃花源特有的秘香味道传来,我被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黑暗里,我指尖轻颤,只听拥着我的人,声音犹如簌簌落雪。
他道。
「本王新纳的爱妾,醋性大,才出府一会儿她就跟过来了,冲撞到状元郎和李小姐真是抱歉,明日,本王亲自登门致歉。」
「余王什么时候口味这么刁钻了?连跛脚的都不放过。」
太子靠在二楼包厢处,阴郁的面孔上满是戏谑。
包厢内幕僚官员听见太子的挖苦,毫不遮掩地哄堂大笑。
季温瑜拥着我,也跟随众人轻笑出声道:「王弟脸皮厚,只管开王弟的玩笑,还请诸位怜香惜玉些。」
太子不屑地嗤笑一声。
站在楼上的陆星寒此时却一反常态,他没管他身旁狼狈的李柔嘉,反而一直看着我道。
「果真是王爷新纳的爱妾吗?臣倒觉得有些熟悉。」
陆星寒语气平淡,可偏偏每个字又咬得极重,如果仔细听,不难听出那波澜不惊下隐藏的戾气。
陆星寒身旁的李柔嘉看了眼陆星寒,随后探究审视地向我看来。
12
回到王府后,日色已经黯淡,黄昏弥漫整个庭院。
院中只有我和季温瑜二人,我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开口:「你明明就是我师兄为何不承认?」
季温瑜默不作声地背对着我,一股ƭũ̂³难以言说的情绪蓦然涌上心头,我忍着哭腔道。
「你让我在破庙等你,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找了你多久?」
季温瑜微微侧身,目光平淡疏然。
我看着他,沉默良久,四周寂静,只有我的低声啜泣和虫鸣声。
「为什么从陆府跑出来?」
「想找你,想回桃花源。」
「桃花源早就不在了,你和我都回不去了。」
「为什么?你带我下山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当年闯入桃花源的那群人吗?」
师兄的话,让我勾起了幼年记忆里零散的碎片。
多年前桃花源有个神乎其神的传说,传闻谷内有长生不老药,引得江湖无数壮士前来谷内一探究竟。
他们挖了我们种的桃花树和梅树,掀了屋顶,搜了茅厕,甚至师兄给我编的花篮都未能幸免,被抖落个干净。
可他们始终没找到丹药的踪迹,依稀记得他们将我们绑在空地,燃起篝火,言行逼问,不知道的格杀勿论。
我也就是Ṫṻₓ那时被师兄趁乱带下山的,颠沛流离一路来到京城。
「他们其实根本不是江湖人士,而是皇上的鹰犬。找的也不是我跟你说的长生不老药,而是鹰符。」
「鹰符?」
「对,朝廷有一部门,名叫影司,隶属皇上,是历代皇上为自己培养的死士,如果皇上出了什么意外,影司统领就会带着鹰符统率部下,与敌人不死不休,直到杀光他家族最后一个人为止,而你的父亲姜焕就是太上皇影司的统领。」
天色渐浓,季温瑜的身影半隐在黑暗中,他语调平淡得仿佛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
「陛下杀了太上皇篡位之后,便一直忧心忡忡鹰符的存在,皇后一党将你父亲设计围困在山顶杀死,可令人奇怪的是,鹰符依然不知所终,所以去你父亲住过的桃花源寻找。
「我的母妃和母族因被诬陷通敌叛国被灭门后,父皇厌弃我,姜统领怜惜我年幼,便将我送往桃花源,如此便有了你我二人的相遇。」
季温瑜语气不急不缓,庭院池塘已被夜色染黑,那几枝白日里鲜艳的荷花都映着诡谲之感。
「我出了破庙后,就被皇后一党的人认了回去,想用我牵制日益得宠的靖王。
「我不认你,是因为府里有太子的人,现在各方势力都在寻找鹰符,你父亲是姜统领,他们若是知道不会放过你。」
我长久地默立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调嘶哑低沉。
「你母妃一族是被谁陷害的?」
「皇后一党。」
「我父亲也是被他们杀害的,这么多人死于他们之手,你现在还在为太子做事?」我眼眶通红,咬牙望向这个曾与我最亲密的师兄。
我恍惚想起我们曾在桃花源的日子,我们一同跟着打铁匠哥哥学武,一同在菱花姐姐家里识字。
我淘气被族长打手板时,他会边给我上药,边给我哼唱我最爱的半厥曲。
他会给我做竹蜻蜓,也会陪我种漫山遍野的风信子花。
可如今……
季温瑜听到我的质问只是轻轻笑着,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党争之斗,行伍磨折,朝廷棋局风起云涌,稍不留意就会像三皇子那样死无全尸,我除了依附于太子还能怎么办?
「不过,舒然,我很好奇,你知道鹰符在哪里吗?」
季温瑜眼神犀利,仿佛能洞察我内心所有想法般。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问得怔愣一瞬。
「我……」
还未开口,谷二就出现在庭院中。
「王爷,陆星寒陆大人求见,还……带了一队侍卫。」
13
「臣姊失踪两日,不见下落,臣实在着急,还请王爷恕臣的贸然叨扰。」
陆星寒如冷松般端坐在座位上,语气说得很抱歉,可神情却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季温瑜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卫,讥笑着勾起嘴角,反问道。
「陆大人的阿姊失踪,你不去官府报案,倒是带这么多人找到本王府上了?」
「王爷不必惊惶,可否让您爱妾出来见一面,今日无意一瞥,竟神似臣姊。」
季温瑜仍然笑着,可眼神却渐次冰冷。
「本朝虽民风开放,却实在没有内人随便出来见外男的缘故,陆大人不如就请回吧。」
陆星寒勾起一抹嘲笑,眼神犀利如刀子。
「王爷在藏着什么?难不成拐了人心虚?」
「本王能藏些什么?倒是听说陆大人一直和令姐关系不好,如今大张旗鼓地带人上本王府中威胁本王是何故?」
「王爷倒是神通广大,连臣府内事情都事无巨细。」
「彼此彼此,陆大人也是够没规矩,敢来本王府上要本王爱妾。」
昏黄的火光跳动,将陆星寒本就清冷的五官衬得更加冷厉几分。
我坐在屏风后面,深知陆星寒今日见不到我断不会罢休,索性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陆星寒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倏然站了起来,眸中的戾气尽消,喃喃唤了句:「阿姊……」
我眉眼冷漠,语气疏离。
「陆大人忘了陆府给我的放身契了,陆大人这声阿姊,民女愧不敢当,没有其他事还请陆大人回吧。」
陆星寒眼睑很薄,此时面色苍白,拳头紧攥,竟有种凋零破碎的美感。
他似震惊我这么跟他说话,又似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
半晌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红着脸,缓缓开口道。
「这件事我会跟你解释,先跟我回家好不好?只要你肯跟我回家,你那天晚上对我做的事我既往不咎。」
「陆大人说笑了,你需要解释什么?我跟你又哪来的家?我又做过什么事呢?」
陆星寒怔愣在原地。
「谷二送客,我要和夫君回房了。」
说罢,我假意拉起师兄的手,佯装恩爱的样子,陆星寒清冷眼尾绯红一片,死死盯着我二人虚握在一起的手。
走过拐角处,终于看不见陆星寒时,我才松开手,对师兄连说抱歉。
「陆大人倒不像对你不在意的样子。」
我不在意地挥挥手,冷笑道:「可能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吧,他这人惯会装。」
14
第二天一早,没等师兄送我离开,就有一个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太子府发来的请帖,师兄参加百花宴,后面强调一定要带着我这位跛脚爱妾。
我想,意在羞辱师兄。
我和师兄到时,曲水流觞,琼楼玉宇,觥筹交错。
我由小厮领着前往女眷席,我的座位紧挨着李柔嘉。
她今天身穿素色百仙蝶衣裙,长发松松挽着,只在鬓间插了支晶莹剔透的玉簪,耳边坠下的流苏在半空中摇曳,好像花中仙子,说不出的雅致秀美。
我虽长得清丽,可身体的残疾让整个人显得像仙子的侍女。
李柔嘉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端起酒杯,朱唇轻启,微微抿了一下,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我果然没看错,那日酒楼就是你。」她悠悠开口。
「是我又如何?」
「呵,星寒哥哥不要你,你就转头扑向王爷,姜舒然,在陆府待了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你山野粗鄙的脾气,不自重不自爱。」
我看着李柔嘉不屑一顾,高人一等的样子,冷笑着把酒杯掷在桌上。
「是啊,我就是粗鄙,以后你和你夫君闺房有什么不合大可以来问我,我知道他的敏感点,我比你了解陆星寒。」
李柔嘉面色顿时难堪,嘴唇紧抿,从牙缝里硬吐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我「哈哈」笑出声来,任她脸色变幻,不再理会。
上首太子妃处传来宫女的声音。
「如此佳宴,太子妃提议诸位以诗会友,才艺助兴,赏头,东海夜明珠。」
言罢,李柔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李柔嘉虽是丞相女儿,却自负地认为才华横溢,京城女儿毋莫出其右者,这种场合,她免不得要显摆学问。
果然,只见她如弱柳扶风般盈盈站立,向太子妃方向行礼,语气谦逊。
「娘娘,若想热闹,不如我们以打擂台的方式比才艺,如何?」
坐在上首的太子妃一听果然来了兴趣,询问如何打擂台。
李柔嘉轻飘飘地看我一眼,正要回复。
男宾席上的太子就携着众人过来了。
「好生热闹,在玩什么?」太子妃站起来迎太子,太子轻握住太子妃的手,二人一同坐下。
跟在太子身后的陆星寒定定地看着我。
太子妃将李柔嘉的话重复了一遍,太子听完大叹李柔嘉点子好。
随后若有所思地环顾全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嘴角裂开,顽劣地笑。
15
李柔嘉见状柔声开口。
「太子殿下,余王新纳的爱妾,想必有过人的才华,不如让她先起个头,助个性。
「那就让你爱妾跳个舞吧,余王。」
李柔嘉勾起嘴角,眸中尽是鄙夷和幸灾乐祸。
谁人不知我跛脚,太子和李柔嘉这是明明白白想让我出丑。
陆星寒桌下的拳头攥紧,眸子凝重地看向我,正要开口为我解围时,师兄眼神沉静,淡淡开口道。
「不知可有古琴和宝剑?」
师兄这话一说,我福至心灵,抬眸看向他。
在桃花源时,打铁匠哥哥曾为我自保教了我一套自制的剑术,后来见我实操不行,菱花姐姐又改编成剑舞。
倒没想到,会有用到的一天。
师兄ťü⁸坐在宝琴前,我手中握着宝剑,只觉一股莫名的力量顺着经脉涌入全身。
琴声奏起,手中的宝剑随着记忆中的动作骤然出鞘。
足尖轻点,「唰」的一声,气势凛然,有星流雷击之势,刚猛霸道。
看惯了京城娇柔女孩的公子皇室们,被我这一剑震慑在原地,大家收起看好戏的嬉皮笑脸,紧紧盯着我的动作。
我剑锋对准李柔嘉,渐渐凑近,她身体僵硬,面露惊恐。
趁她不注意,一道剑气,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流苏耳环割下。
随即旋身,剑气奔腾欲飞,更如星子落地,一曲舞罢,全场鸦雀无声。
有一位公子道了句「好」带头鼓起掌,李柔嘉眉眼僵硬,心里发恨,却也只得随着大家鼓掌。
陆星寒望着我和师兄二人,眸色幽深,复杂难辨。
后来李柔嘉表演了舞蹈,众闺阁女子也展示了琴棋书画,太子妃赏了彩头,宴上一片热闹。
宴会快结束时,我起身出恭,小厮给我指路茅厕的地方,我却跟着他的指示拐到了一个陌生庭院。
我身后的大门紧闭,一个醉酒的公子哥从假山后出来,淫光直直地看着我。
16
「李柔嘉说得没错,虽然是个跛脚,可这姿色实属一流,你刚才那剑舞,真舞到哥哥心坎里去了。
「别跟余王那个窝/囊废了,跟哥哥我,包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那公子边淫笑,边敞开怀抱向我扑来。
我怒火中烧,又是李柔嘉给我下的局。
那人推也推不开,情急之下,拿起假山旁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闷哼,他应声倒地,地上慢慢溢出血色。
远处慢慢传来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似是往这里走来。
我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醉酒公子顿感不妙,正当我想打开后门绕出去时,一只大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惊慌抬头望去,是陆星寒。
他带我从假山的小道,一路绕回宴会大厅。
刚到大厅没一会,那院子就传来惊呼声,下人来报,肃国公家的公子死了,小厮指认我就是最后见到他的人。
众人目光齐齐向我看来。
陆星寒冷声道:「姜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她作证。」
太子嘴角勾笑,阴沉的目光在我和陆星寒之间游移。
「难得见星寒此番作态,倒是让孤有些新奇,不过既然有小厮指认,就先辛苦姜小姐一下,先关押起来,等事情水落石出,再还姜小姐一个公道。」
17
我被太子关在皇宫一角的宫殿,被关当晚,太子没问是不是我杀的肃国公,反而来拷问我鹰符所在。
原来那天酒楼,我纱帽掉落后,太子身旁的谋士觉得我面容有些熟悉。
暗中查了我的行迹后,顺藤摸瓜到陆府,询问小厮后,发现我到陆府那年,正是桃花源之变那年。
太子知道李柔嘉将我引到偏院的计划,他顺水推舟,无论肃国公的儿子死不死,我都会被找个理由关起来。
肩骨链穿过肩甲,血迹染红我的衣裳,我如破败的洋娃娃般,无力地垂着头。
「嘴还真是硬,不如让星寒来劝劝你?」太子摩挲着我的下巴,轻佻眉头。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响了,脚步渐渐走近。
我发丝凌乱,费力抬眼,陆星寒红着眼站在我面前,他从袖里拿出金疮药,将我轻轻搂在怀中上药。
「我已经联系了贵妃和五皇子,过两日我就会救你出去,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实在没力气反抗他,只能任由他给我上药。
「你是太子的人,如何联系得了贵妃,你近日要和李柔嘉成亲了,我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不劳陆大人费心。」
陆星寒强硬地按住我试图抬起的手,血红的眼望着我,一字一句道。
「和李柔嘉订婚的是太子,皇上已经拟好奏折,过几日便会下旨,我父亲他是太子党,可太子生性多疑残暴,实在不为良君,我曾劝过父亲多次,他却一意孤行。
「近日皇上身体不好,京城出现异动,你本就和我家没什么关系,我怕你在陆府会牵扯进来,所以趁这事给你放身契。
「我已经想好办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嗤笑一声:「你竟舍得让心上人嫁给太子,还是我认识的陆星寒吗?」
陆星寒给我上药的手颤了颤:「阿姊……」
我接着开口道:「你如果真想救我,只需告诉贵妃鹰符二字。
「肃国公公子死的偏院也有我扔下的李柔嘉的流苏耳环,她从小就惯会给我下局,所以我舞剑时将她流苏割了下来以防万一。」
18
贵妃的人果然在偏院找到了李柔嘉的流苏耳环,太子不得不放了我。
贵妃以救治我伤病的缘由,把我接到了她的寝宫。
我昏迷好几日,贵妃并没有着急问我鹰符的下落,反而细心照料我。
这日,我由着宫女陪同在御花园晒太阳。
刚走到亭子,御花园突起大风,宫女怕我着凉回宫殿取外袍。
我便自己先走到避风的地方,刚走到避风处,就听到一女子的争吵声。
「你为什么要拒绝皇上的赐婚,为什么劝我父亲和皇上?
「让我嫁给太子,让我去那个吃人的东宫,星寒哥哥,你不喜欢柔嘉了吗?
「这几日我去陆府求见,你都不见我,今天我随父亲进宫见皇后,才终于堵到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啊?」
是李柔嘉的声音,我扒开花草,偏头看去。
只见李柔嘉梨花带雨扯着陆星寒的衣袖,语调凄怨嘶哑。
陆星寒表情漠然,这个表情竟意外地和当年他为了李柔嘉将我关紧闭室的表情重叠。
「前几日阿姊失踪,我要发配守门的家生子时,意外知道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柔嘉,你从小就一直在我面前演戏,让我惩罚阿姊对吗?」
李柔嘉掩面哭泣的动作一顿,泪珠悬在睫上,悬而未落,她一向酷爱的单纯表情此刻再也维系不住。
她尴尬地笑了一声:「星寒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阿姊并未招惹你什么,有一次你竟差点害得她溺水而亡?柔嘉,我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你。
「你让我误会阿姊,误会了这么久。」
陆星寒语气失望透顶,眉眼如冰霜般冷寂。
李柔嘉的笑容寸寸崩裂,可她依然假笑着,硬撑着:「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溺水?星寒哥哥,你别听那些狗奴才乱说。」
「姜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取外袍回来的婢女走向我,里面吵架的人听到声音瞬间顿住。
我莞尔笑道:「这里避风,出来这么久我也累了,我们回去吧。」
19
过了几日,见我好得差不多了。
贵妃终于问我鹰符的下落,我答应带她的人回桃花源拿鹰符。
一行人刚秘密出了京城,我便被另一伙暗卫所劫,他们将我藏在皇城附近的四合院里。
与此同时,京城出了件大事。
太子被皇上收了兵权,幽禁在家,原因是太子党在暗中寻找鹰符,结党营私。
当今皇上就是这样篡位的太上皇,加上最近身体不好,忧思过重,更加疑神疑鬼。
所以贵妃党用这个批斗太子,加上陆星寒反水,几乎毫不费力,就将太子幽禁了,皇上又提拔起师兄来牵制贵妃。
朝堂上的局势风云莫测,一天一个样。
等暗卫送我进皇城时,太子因为杀了皇上,被螳螂捕蝉的五皇子绑在大殿之上。
五皇子的兵又被黄雀在后,韬光养晦的师兄围困起来。
勤政殿金碧辉煌,可这金色上不知染了多少血迹,怎么清洗都显出污秽来。
如今已下过初雪,远处的山阴泛着青色,光秃秃的枝丫直刺天空。
我踏进殿内,师兄一袭白色战袍,风姿绰约地端坐在大殿正首,再也不是太子身旁唯唯诺诺窝囊的样ŧų⁾子。
陆星寒如松柏般立在他身边,眉眼冷寂。
五皇子和太子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捆在大殿中央。
大殿悄然无声,只有太子的咒骂声。
「我是输了,可现在你们也不能杀我,父皇死了我就是皇上,鹰符未现,你杀了我不怕日后影司的追杀吗!」
是了,各方势力为什么都会寻找鹰符的下落。
我朝君主意识严重,鹰符不仅仅代表了对犯错者的追杀,也是皇上至高无上的威严不可动摇的保障。
鹰符的作用和传国玉玺一样,鹰符在谁手中,谁便是名正言顺的正统。
这个东西丢失,即使上位,日日也会活在恐惧和不安中。
皇上篡位后,鹰符便丢失了,所以他日日害怕。
他害怕的不是鹰符,而是那把时时刻刻,悬而未下,随时可以打着正义旗号,要他性命的利剑。
太子早有篡位之心,想拿到鹰符名正言顺继位,鹰符在手日后也不怕被影司追杀。
贵妃亦是这么想。
可惜时不待人,一切变动都发生得太快,太子被幽禁,提前动手了。
「鹰符在我手里,季温瑜你个短命鬼要杀了我,做好被追杀的准备了吗!」
太子表情狰狞,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季温瑜神色依旧,他淡淡望向我。
我默不作声,抽出腰间的匕首,刀尖对着大腿,众人见我此举,不知何意。
我没有犹豫,咬着牙,忍着疼,把腿划开个口子,鲜血顺着腿根流下,近日天气寒,温热的血液慢慢凝固在地,像不动声色的天罗地网。
我将父亲缝在我腿里的鹰符拿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众人苦苦追寻的鹰符终于重见天日。
我面色惨白,摇摇欲坠,陆星寒箭步冲到我面前拥着即将倒下的我。
我举着鹰符,笑着看向上首的师兄,颤声说道。
「父亲曾说,若是有一天师兄坐在龙位上,让我一定拿着鹰符,助师兄最后一把力。
「如今,鹰符在我手,我以影司统帅之名命令影司众人,铲除太子,五皇子等异己,护,我皇登基!」
太子目眦欲裂,受刺激过度似的,疯傻了般痴笑起来。
「原来在这,鹰符竟然在这儿,哈哈哈哈。」
师兄坐在龙椅上,长久地凝视着我。
我头晕目眩,再也支撑不住。
20
我再醒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进入了正轨。
太子,贵妃党系主要人员,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皇后,太子被鞭尸三日。
太子的女眷被幽禁在太子死的皇陵,包括即将过门的李柔嘉。
师兄为我找了众多名医医治,鹰符取出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腿竟比以前利落不少。
辰光瞬息,这日,师兄来看我,顺便用膳。
「陛下,我想回桃花源了。」
季温瑜默了一瞬。
「若是,我想让你留在皇宫……」
「陛下。」我打断季温瑜接下来想说的话。
「你是故意让我跟踪你到酒楼的吧?故意让太子看见我。
「我曾经想过,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跟我直接要鹰符?
「在四合院时,我才想明白这一切。你知鹰符出现,必定引起大乱,所以你把我也算了进来,用最小的牺牲,成了最大的赢家。」
季温瑜眸垂下的眼睫,眸光微闪。
「我以为你与贼为谋,原来你时时刻刻都没忘记我们和太子皇后的血海深仇。」
「陛下,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我厌倦了这些,我想回桃花源了。」
21
回桃花源之前,我去看了眼李柔嘉,这个针对了我这么多年的女人。
那个曾经仙子般秀美的女人,此时躺在潮湿发霉的被褥上,仅仅一条棉被遮住赤裸的身体。
她冷得瑟瑟发抖,额头更是因为疼痛浸出一层细汗。
听说是流产了,可并没有大夫医治。
她听见门开的声音,眼睛一亮,在看见是我后,娇美的脸蛋扭曲狰狞,她撑着胳膊,用尽所有力气坐了起来。
「过得还好吗?」我坐在椅子上,徐徐开口。
李柔嘉垂着眼睫,再不复以往的骄傲,她拖着病体,跪在我面前,面露哀求道。
「我已经知错了,你可不可以让他们放我出去?」
我审视地看着面前的李柔嘉。
就在这时,她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狠戾,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跃起,手里拿着一根尖锐木棍向我刺来。
我抬脚踹去,我身后飞扑上来一人,结结实实地护在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竟是好久未见的陆星寒。
师兄看重他政治才能,便将他流放到淮北担任知州,择日出发。
听说是个苦寒之地。
据说他请求去岭南,被师兄驳了,哦,对了,桃花源就在岭南。
他胳膊被李柔嘉划出一道血痕,殷殷渗着血,可他像不知痛般,只知道定定地看着我,好似要将我整个人刻在脑子里。
我没理他,转头去看被我踹翻在地的李柔嘉。
门口的谷二听到动静也立马赶了进来,将她制服。
她面目扭曲,眼睛瞪大,布满红血丝,身下还有血迹,这画面实在惨烈。
她怒声骂着我。
我莞尔一笑,踢开她抓向我的手,冷冷道。
「你害我的每一桩每一件,我都没有忘记。李柔嘉,我会让你,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说完,我无视她扭曲的脸庞,转向谷二,给了他一个金元宝说道。
「还请多多照顾她,张飞哥。」
谷二眉开眼笑。
「一定一定。」
尾声
腊月时,我身体养好,便马不停蹄地准备回桃花源。
师兄给我准备了很多御寒的东西,又派了两个能干的宫女陪我一起回桃花源。
他还给我拿了一袋风信花的种子,道。
「我出不去这皇宫了,你将这风信花替我带回桃花源吧。」
我拎着种子,踏着雪,一步一步走向宣武门。
师兄站在高墙上,目送着我。
恍惚间,我好像又听到了师兄小时候在桃花源常为我唱的那首半厥曲。
寒梅老树在青苔与石头间开出皎白的花朵,山阴处是尚未消融的残雪,师兄看着我,温润地笑着。
我回头望了望,师兄依然站在城墙上。
鼻腔骤然酸涩,我转过头。
月光正指引我回家的路。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