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断情绝爱,以身交易换和平,魔神悔恨入狂

这句文案充满了戏剧冲突和悲剧色彩,极具吸引力。它迅速勾勒出一个故事的核心:
1. "牺牲者:" “神女”,通常指地位崇高、美丽但可能受到某种束缚或使命的女神。 2. "牺牲行为:" “断情绝爱”,为了一个宏大的目标(人间和平)而牺牲个人情感和爱欲,这是一种极其痛苦和深刻的牺牲。 3. "交易对象:" “魔神”,代表着力量、欲望、混乱,与神女形成鲜明对比,也暗示了交易的艰难和不洁。 4. "结果:" “换人间和平”,牺牲得到了一个积极的、关乎众生的结果。 5. "反噬者:" “他”,神女交易的对象或与之相关的人(可能是魔神本身,也可能是神女失去的爱人,或是某个关注此事的男性角色)。 6. "最终结局:" “悔疯了”,交易达成后,对方却陷入了极度的悔恨和疯狂,无法自拔。
"这句文案的吸引力在于:"
"强烈的反差:" 神女的无私牺牲与“他”的毁灭性后果形成对比。 "深刻的情感:" “断情绝爱”的痛苦和“悔疯了”的绝望都触及了人性的复杂情感。 "悬念:" “他”是谁?为什么后悔?后悔什么?交易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这些都让人

相关阅读延伸:“神女就要断情绝爱”她以身和魔神做交易换人间和平,他却悔疯了


沈清璃以身为祭,与那深不可测的魔神订立了契约。

以自身百年为奴为婢的代价,换取人间百年的喘息与和平。

她回眸望向身后亿万黎民百姓芸芸众生,眼神空洞,茫茫然飘向远方天际。

那里,仿佛有一线淡淡的白色虚影,惊鸿一瞥,转瞬即逝。

耳边,山呼海啸般的斥责似乎还在回荡:

“身负神女之位,自当斩断情丝,心如琉璃!竟敢觊觎尊师?可还有半点廉耻之心?”

“人间浸透血泪苦难,你倒好,沉溺于儿女私情不能自拔!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

“简直玷污了‘神女’二字!自甘下贱,只知道往男人身上倒贴的货色!”

​第一章​​

魔域的最深处,永寂的黑暗浓稠如墨汁,翻滚咆哮。沈清璃屈膝跪倒在那尊散发着无尽威压的魔尊座前,额头深深抵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声音虔诚而沙哑:“至高无上的魔尊大人,小女子甘愿献身为奴,侍奉尊驾百年……只求换取人间战火止息,百年安宁。”

魔尊那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声音自虚无中幽幽传来,带着一丝玩味:“丫头,你可……想得明白了?为了那么个人……当真值当?”

沈清璃的眼尾顷刻间泛了红,然而她没有半分犹豫,齿间狠狠咬出一个字:“值!”

魔尊沉默了片晌,终于有了答复:“好,本尊便允你。十日后……本尊自会亲临接引。”

话音落下的刹那,沈清璃只觉左颊一阵撕心裂肺的灼痛!一个漆黑如墨、仿佛烙印进灵魂深处的“奴”字,赫然浮现在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上。她伸手捂住那滚烫刺痛的烙印,失魂落魄地遥望着无尽的远方,喉间溢出一丝低不可闻的轻叹:“师尊……弟子这般……可算够格了么?”

墨寒仙尊那巍峨森严的府邸外,沈清璃刚欲抬脚跨过那道朱红厚重的门槛,一股磅礴冰冷的禁制之力轰然爆发!

“噗——”她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般被狠狠弹开,狼狈地摔倒在地,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蜿蜒而下。

“滚!”墨寒那毫无温度的冷喝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沈清璃怔怔地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怔忡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掌心,一片冰凉蔓延至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一道柔媚酥骨的女子娇音打破了死寂:“哎呀,墨寒哥哥,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吓着人家小姑娘多不好,吓坏了你可要负责的哦~”

只见一名身姿袅娜、容色倾城的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自那洞开的大门内步出,纤纤玉臂极其自然地挽上了墨寒仙尊的臂弯,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她巧笑倩兮,目光投向地上形容凄惨的沈清璃:“这不是……清璃师妹吗?稀客呀,今儿怎么想起回‘家’了?”

沈清璃艰难地抬起头,胸腔内气血翻涌,声音嘶哑:“师尊……是徒儿,沈清璃。”

墨寒那张如同冰雪雕琢般的脸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下一瞬,他竟毫无预兆地骤然抬手!

一股沛然巨力挟着凛冽罡风直击沈清璃胸口!

“砰!”

她纤细的身躯如同破败的柳絮般再次被重重击飞,狠狠撞在冰冷的石柱上,一口滚烫的心血抑制不住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身负人间神女之责,竟敢擅离神位?该当何罪!”墨寒的声音冰冷得能冻结血液。

沈清璃捂住剧痛的胸口,凄然地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师尊……战火……已歇……人皇着手重建人间……徒儿……得了十日休整之期……”

墨寒此刻才仿佛后知后觉地想起此事,紧抿的薄唇微微松开一线,吐出的话却依旧带着疏离:“如此……便先在府中住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旁笑靥如花的女子,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罕有的温度:“羽院你暂且……先住下人偏房。为师已将此地腾空,暂时存放你师娘的……嫁妆。”

沈清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身体轻微一颤,猛地抬起头,视线胶着在师尊臂弯中那位容光焕发的“师娘”身上。

墨寒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罕见地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介绍道:“她,便是你的师娘,林落仙子。十日后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期,你既回来,正好……替我们做个伴娘吧。”

一股剧烈的酸涩直冲鼻尖,沈清璃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垂下眼帘避开那双刺目的身影,苦涩在唇齿间无声蔓延。最终,她极其克制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平静无波:“弟子……知晓了,师尊。”

踏入那个曾经承载了她无数少女心事的羽院,沈清璃只想简单收拾几件珍视的旧物带走。

然而,此刻偌大的院落早已面目全非。

各式各样巨大的红漆木箱如同小山般堆叠矗立,几乎占满了每一寸空地。箱盖半开半合,内里珠光宝气耀人眼目,堆积如山的竟全是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宝!

沈清璃的目光凝滞了片刻,耳边清晰传来两个洒扫婢女刻意压低的、却充满艳羡的窃窃私语:

“仙尊大人对林落仙子可真是宠到心尖儿上了呢!看这架势,简直是把九重天上下的家底都搬空了当聘礼,太叫人眼热了……”

“可不嘛!听风语殿的小仙娥说,连仙尊一直贴身珍藏、视若性命的那柄‘仙魂’宝剑都当聘礼送出去了!啧啧,真是……”

仙魂剑!

这三个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沈清璃的耳膜!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痉挛蜷缩,尖锐的指甲瞬间深深刺入柔嫩的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形血痕,她却浑然不觉半点痛楚。

眼前骤然模糊,视线迷蒙氤氲,过往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汹涌翻腾。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爹爹,在漫天硝烟与血污中艰难跋涉的身影……

爹爹,那个已逝多年的男人,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神魂之力,将怀中那个襁褓里的小小女婴(沈清璃)和那柄光华内敛、通体剔透如冰晶的仙魂剑,无比吃力却又无比虔诚地一并捧到了墨寒仙尊的面前。

他咚地一声重重跪下,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声音破碎却字字泣血:“墨寒仙尊……弟子……以这柄无上仙剑为献……恳求……仙尊大人开恩……收留我这苦命的孩儿……清璃……”

爹爹油尽灯枯,魂飞魄散,她成了遗孤。

仙尊大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抽噎不止、哭成泪人的小小沈清璃的头顶,温声许诺:“小清璃,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座下……唯一的关门弟子。只要为师在一日,诸天万界,无人敢欺你半分。他日待你……觅得良人,出嫁之时,为师定亲手奉还这‘仙魂’,权当是为师予你的……添妆贺礼……”

然而言犹在耳,音容犹在。而今,那柄牵系着她全部血泪记忆、承载着爹爹毕生寄托的仙魂剑……终究还是被夺走了。

就如同仙尊那颗曾经温暖的心……早已转了方向,变了心肠。

沈清璃心如刀割,不敢再在这片窒息之地久留,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闪进自己的“旧居”。

甫一踏入屋内,一股浓烈刺鼻、带着腐朽气息的霉味便扑面而来。

眼前景象更是令人心酸——曾经纤尘不染、陈设雅致的卧房,如今四处散落着杂物灰尘,蛛网在角落里无声结网。

她的目光倏然定格在窗台边——那几盆曾经被她视若珍宝、每日亲自侍弄的彼岸花幼苗,如今焦黄枯萎,花盆中的土壤干裂板结,散发着一股生命消逝后的、糜烂腐败的死寂气息。

沈清璃眸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黯淡下去。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年墨寒仙尊不知从何处寻得几株珍稀的彼岸花幼苗带回,她那时欢喜得像个得了全天下珍宝的孩子,捧着花盆信誓旦旦:“师尊您放心!清璃定会好好照顾它们!要让它们开出这九重天最漂亮最耀眼的花!”

彼时的墨寒仙尊面上还带着清浅温柔的笑意,甚至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自然信得过我的小清璃。若……若你忙于守护人间无暇分身,为师也定帮你精心照料一二……”

当初的诺言还如清风拂过耳畔,可谁曾想……如今这所谓的“精心照料”,竟沦落成了这般凄惨境地?

沈清璃艰难地移开目光,视线恰好撞见捧着破败花盆正要出门的婢女。

那婢女见她回来,脸色瞬间煞白,眼神躲闪,慌忙解释道:“神女……这……这几盆晦气的花儿,早该扔出去了的……”

她吞吞吐吐,带着惧意:“是……是林落仙子下的令……说这花不祥……她瞧着极不顺眼……从今往后……府里上下都不许再出现这花儿……”

婢女心中惶恐极了,毕竟这些花曾是沈清璃心尖尖上的宝贝。

沈清璃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唇角最终只扯出一个极淡、极淡的、带着浓浓自嘲的弧度:“嗯……扔了吧……这般不吉利的物事……留着确实无用了。”

婢女如蒙大赦,再不敢多瞧她一眼,逃也似地捧着枯萎的残枝败叶奔了出去。

沈清璃静静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子中央,眼神漠然。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轻轻一划,一道微弱却精准无比的赤红火焰骤然凭空生出,跳跃着落在那张早已腐朽不堪的木床、那面模糊的铜镜、以及所有残留着她气息印记的旧物之上。

噼啪——

火光瞬间升腾,贪婪地吞噬着过往。明灭跳动的火舌,将她苍白的面颊映照出一种诡异的嫣红。

“沈清璃,你在做什么?!”墨寒仙尊冰冷中带着一丝愠怒的声音猝不及防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

沈清璃动作微凝,缓缓转过身,隔着一层薄薄的火幕与烟雾,迎向师尊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

师徒二人,隔着火舌燃烧的灰烬,默默相对。

沈清璃微微垂首,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解释道:“师尊息怒……这屋子久无人居,霉气过重,徒儿见这些旧物朽坏碍眼,不过略作清扫罢了。”

墨寒蓦地一愣,那双锐利的鹰隼般的眼眸死死锁住沈清璃的脸,似乎想穿透她那遮挡了半张容颜的轻薄面纱,看穿她心底到底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可那层薄纱,终究顽固地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沉默了许久,墨寒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哽住了喉咙,极其艰难地闷闷发出一声:“……嗯。”随即,竟是未再多言半句,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他挺拔孤绝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沈清璃缓缓收回视线。指尖轻弹,屋内原本炽烈的火焰瞬间熄灭。不过片刻功夫,这间曾承载她少女时光的屋子里,所有属于“沈清璃”存在过的痕迹……已如风吹尘散,再无踪影可寻。

她望着被烧灼一空、只余焦黑灰烬的地面,嘴角竟缓缓牵起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

心头一直压着的那块巨石,仿佛也随着那火焰化作了袅袅青烟,有了一种奇异的、万念俱灰的释然。

然而,不速之客的到来……显然尚未结束。

一道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嗓音,带着胜利者般的倨傲,自洞开的门外幽幽飘入:

“沈清璃……你今日……根本就不该回来。”

沈清璃绷直的背脊如同被冻住,僵硬地转过身,看向门口那位如同娇花照水、气色红润的林落仙子。

林落仙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莲步轻移,踏入这尚且弥漫着烟火味的焦痕之地:“知道吗?有些人呐……本就不该去奢望。硬要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只能是徒增笑柄,丢人现眼罢了。”

沈清璃只是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嘴唇,一言不发。

林落美目流盼,欣赏着她脸上的惨白,红唇微启,继续抛下更重、更毒辣的诛心之语:

“师妹啊,念在同门一场……若你不想让那晚……你趁着酒劲爬上墨寒哥哥床榻的丑事被宣扬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最好识相点,早些……夹着尾巴滚回你的人间去。”

沈清璃蓦地睁大了双眼,面纱下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

神女继位大典的前一夜……她被离愁别绪和那压抑数年的情愫折磨得几乎疯狂……那一夜,她确实是醉了,也确实是……借着那汹涌的酒意,不顾一切地将压抑在心底最深处、那份炽热又卑微的爱意……孤注一掷地宣泄给了师尊……

可换来的……

是他冰冷得毫无一丝人性的眼眸,是他嫌恶到极致的唾骂:

“这般龌龊肮脏的心思……也就你这等不知廉耻的贱婢才生得出!”

“沈清璃!你僭越了,滚!给本尊滚回你的人间!去做你该做的神女!”

那撕心裂肺的羞辱,只有她知,她以为……也只有她与师尊……再无第三人知晓!

沈清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巧笑倩兮、如同蛇蝎般美丽的林落。林落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角笑意更深,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残忍地剜着她的心:

“别猜了,怪可怜的……实话告诉你吧……这事儿啊,可是你那敬爱的墨寒师尊……亲口告诉我的呢……”

她吐气如兰,字字清晰如刀:

“他说啊……你那时候看向他的眼神……淫邪得令人作呕……对他而言……那是莫大的亵渎……他说……只要你永生永世不踏入仙界半步……他就还能勉强忍耐不生出……亲手拧断你脖子的冲动……”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将她钉死在无尽的绝望深渊里。

第二章​​

林落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恶毒笑意,一步、一步,慢悠悠地逼近沈清璃身前。

她那股赤裸裸的恶意仿佛淬了毒液,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半分想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沈清璃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心脏骤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那种剧痛锐利地窜过心脏,随即如藤蔓般疯狂蔓延至浑身每一道骨头缝隙里,冰冷刺骨,连带着眼前的视线也模糊晃动起来,林落的身影在眼中竟摇晃着分裂成了三五个重叠的幻影。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只想拼尽全身力气站起身,逃离这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压抑之地。

“嘭——!”

一声闷如重锤擂鼓般的巨响突兀地在静谧的书房内炸开!

下一瞬,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了——步步紧逼的林落,竟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整个人毫无征兆、诡异地倒飞出去,带着一股狠劲,“咚”的一声狠狠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痛得蜷缩成一团,闷哼着瘫软在地。

伺候在旁的婢女们全吓懵了,尖厉的惊叫刺破凝滞的空气:“林落仙子——!”

场面瞬间乱成一锅滚沸的粥。

书房中央,景象更为狼狈。

另两名婢女此刻正死死地按着沈清璃的双肩,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死死压制在冰凉的地面上。

墨寒立于一旁,俊逸的眉峰紧紧拧成“川”字,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遭的低气压几乎要将人冻结。

他鹰隼般的利目横扫过按着沈清璃的婢女,声音沉冷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神女尊位,岂容尔等如此践踏?!还不放手!”

林落低垂的眼眸中,飞快掠过一丝阴暗的戾气,但她紧抿着唇,终究没有发出一言。

那两个婢女被墨寒的威压所慑,惊恐万状地慌忙撒手,“扑通”、“扑通”两声,直挺挺地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身上的重压骤然消失,沈清璃才得以喘息,贪婪地吸了几口浑浊的空气。

墨寒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将地上的徒儿扶起。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沈清璃衣袖的刹那——

“唔……” 墙边角落又传来一声极其虚弱的、饱含痛苦的闷哼。

墨寒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他迅速扭头看向声音源头。

只见林落面色煞白如雪,纤纤玉指紧紧捂着后腰,整个身子软软地倚靠着冰冷的墙壁,痛楚的神情令人心碎。

墨寒心头一紧,瞬间便抛下沈清璃,急切地冲到林落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虚揽入怀,语气里充满了焦灼与心疼:“这是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林落颤巍巍地抬起卷翘的睫毛,怯生生又饱含隐忍地飞快瞥了一眼刚挣扎着爬起来的沈清璃,旋即又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低下臻首。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委屈:“我没事……可能……可能只是方才站立不稳,自己……不小心碰着了……”

跪在地上的婢女们再也按捺不住,其中一个愤然抬头,脸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语速极快地为林落申辩道:“仙尊明鉴啊!绝非奴婢们冤枉神女!林落仙子方才不过是好奇想看看为您准备的聘礼清单,怎知沈清璃神女竟突然……突然就对仙子动了手!”

另一名婢女立刻连声附和:“正是如此!仙尊您亲眼所见啊!林落仙子被伤得好重!”

“师尊!我没有!真的不是徒儿动的手!”沈清璃焦急万分,撑起身子便要辩解。

然而林落却猛地一把揪住了墨寒宽大的云纹袖袍,眼眶瞬间盈满水光,咬着唇,泫然欲泣地拼命摇头:“墨寒……你别训斥清璃了……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的……求你别怪她……” 那语气哀婉凄楚,将一个“委曲求全”、“不忍责罚后辈”的“受害者”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这般“委曲求全”的话语,不啻于最猛烈的助燃剂!

墨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刹那间阴云密布,眸中仿佛蕴藏着惊雷!

“你自己撞的?”他几乎是咬着牙根反问,声音冰冷,“好端端的怎会凭白无故撞到墙上去?!”他倏然侧身,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狠狠钉在摇摇欲坠的沈清璃身上,扬手便是一个用尽全力的巴掌,裹挟着风声呼啸扇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极致的耳光声,在空旷奢靡的书房内如同惊雷般炸响!

沈清璃刚挣扎着抬起半边身子,就被这裹挟着强大仙力的掌风扇得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坚硬的墙面上,又无力地滑落下来,闷哼一声跌回地面。

遮盖她脸庞的雪色面纱,也在撞击中飘然坠落,如同风中凋零的枯叶,轻轻伏在冰冷的地板上。

墨寒的手指带着滔天怒火,直直指向瘫软在地、口角溢血的徒儿,胸膛剧烈起伏,连声音都在颤抖:“沈清璃!这便是你修来的品性?!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冒犯师娘?!本座平日便是如此教导你的?!”

沈清璃怔怔地望着他盛怒到扭曲的面容,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初入仙尊府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那时,她一个微如尘埃的下界凡女,被师尊墨寒亲自抱回这令人仰望的仙尊府邸,不知碍了多少仙界贵女、名媛仙子的眼。

最终在某个她的生辰日,她被几个心怀嫉妒的仙子带到了后山。她们残忍地剥去她的衣衫,将她赤身裸体地捆绑吊在寒潭畔的古树上。刺骨的寒风与巨大的羞辱让她瑟瑟发抖,意识模糊……

是师尊,如天神降临般冲破寒潭结界!他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华贵的仙尊长袍,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冰冷赤裸的身体,将她紧紧护在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彼时,他曾为怀中渺小的她,爆发出如此震怒的吼声:“何人胆敢如此欺凌我墨寒的徒儿?!”

那一日,动手的婢女皆被杖毙,参与围观的仙子们,更是在他冰冷无情的命令下,当着所有仙尊的面,跪伏在地,对她——一个她们曾不屑一顾的凡人,一遍又一遍地磕头求饶,直至额头染血。

那时,他低头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她,声音温柔得能将寒冰融化:“鱼儿,若心中仍有不平,便让她们磕下去,何时消气,何时停下。”

沈清璃心头酸涩翻涌,鼻翼翕动,眼底瞬间蒙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水雾。

而此刻,当那遮蔽的面纱滑落,四周的寂静,被瞬间爆发的、针针见血的低声议论与震惊抽气声取代。

“快看她的脸!那印记……”

“果然!竟是个身负神印的罪人!难怪当年要从下界仓皇逃离……”

“呵,怕是贼心不死,又打起了什么下作主意……”

这些窃窃私语,化作一根根淬毒的钢针,猝不及防地狠狠扎进沈清璃的耳膜!她的脑袋“轰”地一声巨响,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绝对的白噪,一片空白麻木。

林落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伸出纤手捂住因“惊讶”而微张的檀口,只留一双写满“惊愕”与“痛惜”的眼睛望向沈清璃,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堕落者。

沈清璃心头剧痛,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扑向地面,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抓住那唯一能遮蔽屈辱的面纱。

她的指尖刚触及冰凉的面纱边缘,一只镶嵌着华美玄玉纹路的仙履,带着雷霆之势,狠狠踹在了她的手腕上!

面纱被这一脚踢得更远,打着旋儿飘向角落。

墨寒那比西海冰川更刺骨的话语,挟裹着滔天的失望和鄙夷,兜头淋下,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本座将你放至下界,予你神女尊位,你便是如此报答师恩?!可是那骨子里的下贱又发作了?又去四处勾搭蛊惑他人?!本座门下,怎会出了你如此不知羞耻的徒儿!”

沈清璃嘴角咧开一个凄楚而绝望的弧度,终究……是回不去了。

她挣扎着想解释:“师尊……徒儿没有……弟子只是……”话语未完——

“啪——!”

又一记凌厉的掌风,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掴在她尚带着鲜明指印的脸颊上!

墨寒嫌恶地皱紧眉头,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他接过婢女诚惶诚恐递上来的冰蚕丝云锦帕子,沾了名贵的仙液灵泉,极其仔细、用力地擦拭着自己那只刚刚碰过她肩头衣袍的手。

随后,冰冷得毫无人气的宣判从他薄唇中吐出,击溃了沈清璃心中最后的堤防:“即刻押送无心崖思过!崖内禁制开启,任何人不得擅自送水送食!林落伤势未愈之前,你便永远待在里面……给本座好好清醒清醒!”

沉重的石门开启时发出艰涩刺耳的“吱呀”声,如同凶兽沉闷的喘息。厚重的山门在沈清璃身后轰然闭合。

无心崖下,空旷得可怕,唯剩沈清璃孤伶伶的身影,在嶙峋怪石和凛冽山风中显得愈发渺小单薄。

入夜后,狂肆的山风掠过山谷石林,发出凄厉呜咽般的怪啸,如同万千怨灵在呼号。这森冷的鬼音,更是引来了谷中潜藏的诸多贪婪灵物,黑暗中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幽光窥探。

一个苍老如同岩石摩擦、饱含着万古积怨的声音,忽地自黑暗深处幽幽传来:“区区一个孱弱人族,也敢擅闯这无心崖囚死地?”

话音未落,一团焚尽万物、带着远古暴戾气息的幽冥火焰,如同苏醒的恶龙,咆哮着撕裂黑暗,猛然冲沈清璃卷来!

沈清璃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她想起来了!无心崖!这哪里是思过崖?这分明是上古时代用来囚禁镇杀罪孽滔天的大凶之地,谷内沉睡或被囚禁着诸多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凶煞!被送入此地的,莫不是犯了弥天之罪,基本是有进无出、十死无生的绝地!

她想躲避,但那火焰来得太快太猛!炽烈的红莲在视野中急剧放大!

“轰隆——!”

焚天烈焰瞬间将她纤弱的身影彻底吞噬!

骇人的灼热狂涌而来,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烧成灰烬,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哀鸣!她不得不疯狂调动体内残存的所有微薄灵力凝结护罩抵抗,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勉强将足以瞬间熔金化铁的灼热减轻一分。

相比起灵魂深处被牵扯出的、那股源自血脉禁制被引动的灼魂之痛,这皮肉之苦,竟显得微不足道!

本就因惩戒而伤及本源的虚弱身体,此刻在这霸道绝伦的蚀骨魔焰灼烧下,连一直被她强行稳固的魂魄都开始剧烈震荡,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沈清璃在烈焰中绝望地苦笑,意识在高温与魂痛的双重折磨下逐渐模糊……她心中清晰地知道,在这凶兽环伺、吞噬生机的无心绝谷,自己本就重伤垂死之躯,怕是连十天都熬不过了……

千钧一发之际!

“嘭——!”

另一股截然不同、带着毁灭一切规则的霸道力量,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蛮横地撕开烈焰通道,横扫而过!

前一秒还在肆虐喷吐、耀武扬威的熊熊魔焰,竟在这股力量掠过时,如同被无形巨掌瞬间扼住咽喉,硬生生地、诡异地被压灭!只剩几缕不甘心的残烟,袅袅飘散。

沈清璃跌坐在瞬间变得焦黑冰冷的空地上,劫后余生,一时竟愣住了。

随即她便恍然——除了那位神秘莫测、执意要带她入魔渊的魔神,还有谁有这般手段?

果然,魔神那带着不悦、却依旧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她神识海深处冷冷响起:“本座送你来此,不过是要你断尽那可笑凡尘执念,未曾让你在此地白白送了性命!一个死人,对魔渊没有任何价值!”

“谁?!”

这方寸间的巨大能量波动显然惊动了无心崖的看守者!伴随着一声惊疑不定的厉喝,厚重的崖石门户再次轰然洞开!守崖人一身肃杀气,带着面色依旧阴沉冰冷的墨寒,疾步闯入!

然而,魔神的力量何其诡谲,哪里还会留下半分痕迹?空荡的崖谷之中,唯剩沈清璃一人,独自跌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发髻散乱,衣衫褴褛,脸颊沾满血污与焦痕,狼狈到极致。

被魔焰肆虐过的地方一片焦黑狼藉,除了地上残留的灼热高温,并无其他明显线索,但墨寒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周后,眉头还是紧紧蹙了起来,显然是察觉到了此地残留的恐怖能量余波。

沈清璃艰难地扶着冰冷湿滑的岩壁,自角落的阴影中踉跄走出。那强大的能量冲击与她本身的重伤叠加,让她步履虚浮,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

墨寒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将她此刻的脆弱狼狈尽收眼底。那深沉的眼底,似有一丝极为复杂的心疼如流星般飞快掠过,但转瞬间便被更为冷酷的寒冰彻底覆盖、冻结。

他语声冷硬如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可知罪了?方才崖中动静……是何人?”

沈清璃刚想摇头辩解,一股剧烈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她忍不住弓身,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猛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墨寒眼神微变,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前倾,手臂似乎有瞬间想要抬起的趋势,似乎想去拍抚她剧烈颤抖的后背。

然而,就在此时——

一声带着极致虚弱与痛楚的呼唤,如细细的蛛丝般,颤抖着从崖外飘了进来:“墨……墨寒……”

是林落!

只见她被两名婢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手死死捂住心口,秀眉紧蹙,脸上血色尽褪,仿佛呼吸都成了极其费力的事情:“我……没事……真的……不要……不要因为这个……怪罪清璃……”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瞬便会彻底断绝,那份摇摇欲坠的柔弱,被演绎到了极致。

墨寒骤然色变!

所有的心思瞬间都被那崖外的呼唤攫取。他再也无暇顾及眼前的沈清璃,猛地转身,像守护最珍贵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又无比焦急地将林落虚软无力的身子整个儿横抱起来。

“林落!你怎么样?!撑住!我即刻去寻仙君!”他焦急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与恐慌。

林落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个虚弱得令人心疼的惨淡笑容,拼尽全力摇头:“不……不必劳烦仙君……我真的无碍……只是……只是心口有些闷……休息……便好了……”她喘息着,目光“哀怜”地望向崖内的沈清璃,气若游丝地继续说道,“倒是清璃她……今日也受了惊吓……先……先送她出去……要紧……”

她越是这般“体贴入微”、“息事宁人”,越发反衬出沈清璃的“不知好歹”。

墨寒紧抿着薄唇,目光如冰箭般最后扫过呆立在原地的沈清璃,再不置一词。他手臂小心而稳健地托抱着怀中佳人,身影快如闪电般掠出无心崖。

厚重的石门再次带着令人心悸的“吱嘎”声,缓缓闭合!

在石门彻底合拢前,墨寒那冷酷无情的宣判,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狠狠扎入沈清璃心底:“你师娘因你伤重至此,皆是你大逆不道、不知悔改所致!你便在此……继续思过!不到林落痊愈,休想出崖!”

沉重的石壁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微光与声息。

无心崖内,只剩下沈清璃孤伶伶一人,站在死寂黑暗的冰冷谷底。

四周山风呜咽,如同万鬼齐哭。

她默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了点点猩红,却浑然不觉那痛楚。

第三章​​

沈清璃嘴角​​苦涩地​​牵了牵,索性盘腿​​就地坐下,阖上眼凝神运转​​灵力。

山野间的​​那些猛兽妖物​​似乎也​​嗅到了​​她的虚弱,竟​​暂时收起了獠牙​​,没有​​再上前侵扰​​。

​​将近​​日落时分。

墨寒​​孑然一身​​,负手​​伫立​​在无心崖陡峭的入口处,​​眼神深远​​地凝望着远处那个​​在剧痛中蜷缩颤抖​​的身影沈清璃。他​​瞳孔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微弱的​​波动,​​不过短短​​迟疑了几息,​​那仅有的一点波澜便迅速被冰寒覆盖​​,​​面上又只剩下一贯的冷漠疏离​​。

片刻后,他​​身影鬼魅般一晃​​,​​眨眼之间便如一片落叶般飘​​落在沈清璃身侧。

沈清璃​​惊觉​​身边有人,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犹如受惊的幼兽,充满了防备与警觉​​。

“起来吧。”墨寒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你可以离开了。”

她​​整个人滞了一下​​,​​狐疑地仰头​​紧紧盯着他:“你……就这么放过我?……​​不打算惩戒​​我了?”

墨寒​​语气毫无起伏​​:“我​​向来说一不二​​。”

​​羽院。​​

当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迈入​​这个熟悉的院落时,心里​​仍旧带着几分不真切的恍惚​​。

就这么……​​简简单单就赦免了我​​?

​​前脚刚进门槛​​,便有​​侍立的下人​​恭敬地奉上一碗​​浓稠漆黑的​​汤药。

沈清璃​​默默接过​​,​​指尖接触到温热的碗壁时,心头却莫名地有些发虚发冷​​。

“这……是​​尊上​​的意思?”她​​试探着轻声问道​​。

下人​​垂首应道​​:“是仙尊​​亲自叮嘱​​属下送来的。”

她​​低头怔怔​​凝视着那碗​​氤氲着苦涩气味​​的药汤,​​贝齿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那种如芒在背的惶然​​感却​​越发强烈​​了。

​​果不其然,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过​​,墨寒便​​亲自登门了​​。

他​​缓步跨进内室,脸上竟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温和​​,那神态​​柔和得几乎不像他本人​​:“沈清璃,你师娘她​​因你之前鲁莽​​招惹魔神,反被魔神之力​​侵蚀侵扰​​了根基,如今……需要你的​​心头精血​​来​​固本培元​​,你……可愿意?”

沈清璃身体​​剧烈地​​一震:“什……什么?”

她​​本能地、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仓皇​​向后退了一大步​​:“师尊……徒儿、徒儿此番​​灵力大损,元气未复​​,怕是……”

墨寒的眉心​​立刻蹙成了一个结​​:“眼前的​​困局是你酿成的苦果​​,这份​​罪责​​,​​自当要由你来担下​​。”

“可……”沈清璃​​还想挣扎着辩解几句​​。

墨寒却已​​不耐烦地​​抬起了手,袖袍​​无风自动​​,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骤然袭来​​!

“呃!”她​​痛苦地闷哼​​出声,​​胸骨深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撕裂​​,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同时,一滴蕴藏生命精华、闪烁着微弱金红光芒的心头血​​,​​被那股霸道力量强行剥离了她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入墨寒​​早已摊开的​​掌心。

沈清璃​​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那眼神先是震惊,紧接着是破碎的光,如同被踩踏了千万遍的琉璃,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空洞和心死如灰的悲凉​​。

​​电光火石间​​,她终于​​彻彻底底看清了眼前这张熟悉面容下的真实​​。

“​​每天需取一滴心头血​​,为你师娘​​温养经脉​​。”墨寒​​口中吐出的字句依旧平和温柔,听不出半分勉强​​,“此后,我会​​亲自来取​​。”

沈清璃​​牙关打颤,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那梗在喉咙的声音带着泣音​​:“是……弟子​​遵命,知道了​​。”

墨寒​​转身​​,​​袍角掠起一道无情的弧线​​。临​​踏出门槛前​​,他​​脚步稍滞,侧目​​瞥了她一眼,​​压低嗓音补充了三个字​​:“当心些。”

​​刚一走出​​门外,他的步伐​​便是一顿​​,随即​​步履匆匆地走向了​​在院中静候的林落,​​轻柔​​地将她拦腰抱起。

林落​​软软地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面容苍白,气若游丝​​,嘴角却​​极力​​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声音​​浸满了楚楚可怜的歉意​​:“沈清璃这孩子啊……你师尊他……只是​​忧心我的身子​​慌了神……​​你千万别……生他的气……​​”

沈清璃​​依旧僵立​​在屋中央,​​眼神麻木地看着门外相拥的身影​​,​​唇边忽地​​弯起一个​​冰冷讥诮​​的弧度:“无妨,​​还请二位……移步吧,弟子……要安歇了。​​”

墨寒​​抱着林落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如同寒潭结冰​​:“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缓缓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然抬起头​​,声音并不大,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清晰无比地钉在地上​​——“请您们……离开。”

语毕,她​​宽大的袖袍猛地一挥​​,“轰——!”的一声闷响,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被她蕴含最后灵力的风狠狠带上、牢牢紧闭!​​

墨寒​​抱着怀中娇弱的女子​​,​​在紧闭的房门前伫立了许久、许久​​。

直到林落​​装模作样地急促咳嗽了几声​​,他​​才仿佛被惊醒​​:“本尊这便带你去疗愈。”

屋内,沈清璃​​强忍着剜心之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冲向后山​​,​​朝着​​父亲长眠的那个隐秘山谷​​奔去​​。

那是她​​拼死隐藏​​,父亲​​肉身​​所在之处。

父亲​​贵为昔日人界共主​​,却​​在仙界的争斗中殒命​​。

她不忍​​父亲最后留下的躯体​​化为尘土,便​​悄悄将他深藏在此​​,只为能​​时常祭奠,以慰思念​​。

​​当​​面对眼前那张​​虽已失去生机却依旧保留着几分威严​​的面容时,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

“父亲……这是女儿……​​最后一次来看您了​​……日后……​​恐怕再难踏入这仙界一步了​​……”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儿时​​浑身染血、却仍​​极力​​对她挤出慈蔼笑容​​的父亲:

“小鱼儿别怕……墨寒这孩子……是个​​顶可靠、顶良善​​的人……他定会……护你、​​疼惜你……就像为父……一样……”​​

​​彼时​​,他那样信任墨寒。

他​​那样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可​​如今​​……

她​​自嘲般苦涩一笑​​,泪水无声滑落:“父亲……女儿与师尊这师徒……的情分……怕是……真的​​已到了尽头​​……”

话音未落,一股​​霸横凶戾的​​法力​​排山倒海般​​轰然​​碾​​来!

她和父亲​​安躺​​着的尸身一同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

她​​魂飞魄散般​​挣扎着爬过去,​​却发现施加在父亲遗骨上的防护结界已寸寸碎裂​​!

父亲的尸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朽坏​​!

她​​目眦欲裂​​,​​疯了似的​​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不顾一切地想要重新凝结护持法阵​​!

然而,那股​​来自墨寒的毁灭性力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如同怒海狂潮,一浪猛过一浪!​​

父女二人​​脆弱的联结​​也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撕裂​​。

她​​匍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抠进带着寒气的泥土​​里,​​拖着沉重如铁的身躯,用尽力气一寸一寸地朝着父亲爬行​​。

墨寒​​森冷如同冰窟里传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仙界乃是无垢清修圣地​​,岂能​​容忍​​这等​​来自浊世的秽物亵渎玷污​​?!”

沈清璃​​整个人僵在原地​​,​​一时竟未能理解这其中的滔天恨意从何而来​​。

但她还是​​凭着本能​​挣扎着爬到墨寒玄色的​​衣摆​​边,​​用染满泥土和血污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袍角​​。

“师尊……我父亲……他​​早已魂飞魄散​​……求求您……让他……​​安安稳稳地长眠吧​​……”

墨寒​​喉间溢出一声​​充满​​鄙夷​​的冷笑,​​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踩上她伤痕累累的后背​​。

“那你为何​​死咬着不放​​,​​不肯放过你师娘一条生路​​?!”

“​​分明是你!​​故意将那​​腌臜邪恶的魔神之力引渡到自己体内​​,连你的心头血都​​因此染上了污浊​​!”

“如今你师娘​​性命危在旦夕​​,你却要​​在此处守着这个早已腐朽、亵渎仙界的污秽之物​​!!”

“沈清璃!你——凭什么!!!”

这一句句​​裹挟着无边怒火与恨意​​的斥责,​​字字句句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头​​。

她​​死死咬住​​已然​​渗出血迹​​的下唇,滚烫的眼泪​​无声而汹涌地砸落​​在尘埃里。

“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害她……那魔神之力……大概……是因为我……​​曾将自己献祭给魔神……​​”

话未说完,墨寒已​​暴怒地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起​​!

下一瞬,一道​​至纯至刚、带着毁灭气息的仙力​​自他身上​​猛然爆发​​!

​​就在她身后——​​

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肉身,​​在耀眼的白光中如同被狂风刮起的沙尘​​,​​顷刻间化作无数细小光点,簌簌消散于山涧冰冷的夜风之中​​。

沈清璃的双眼​​骤然瞪大到极致​​,双手​​徒劳地伸向那飞散的光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最后一点属于父亲的痕迹从颤抖的指缝间彻底流失​​。

​​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一声破碎到不成调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父——亲——!!!”

她的​​泪水与嚎啕如同山洪暴发,再也无法抑制​​。

墨寒​​托抱着林落的手​​,​​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怀中女子躯体的剧烈颤抖​​,​​脚步不由地微微一顿​​。

​​但他终究未曾回头​​,​​只是更紧地护住了怀里的柔软​​,​​步伐坚定地​​抱着林落​​消失在夜色深处​​。

沈清璃被​​粗暴地扔在​​了林落的脚边。

此刻的林落​​看起来确实是一副病骨支离、风吹就倒的模样​​,​​可那双微微垂着的眼睛里藏着的,却分明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如同毒蛇般的怨毒​​。

“林落,你想让她如何向你​​请罪赔礼​​?”墨寒​​低头,语气温和地问​​怀中的女子。

林落立刻​​捏起嗓子,伪装出​​一幅宽厚温柔的姿态:“墨寒……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况且​​你我大婚在即​​……就​​不要太过苛责于她了吧​​……”

墨寒​​眉峰紧锁,语气斩钉截铁​​:“​​此罪难容​​!​​岂能儿戏带过​​?!”他​​冰寒刺骨的目光扫向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沈清璃​​:“你师娘的​​合籍大典​​,​​所有筹备事宜,本尊命你全权操办!若有一丝一毫让你师娘不如意​​,本尊唯你是问!”

沈清璃​​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好。”她​​没有再多吐露一个字​​,​​转身便麻木地朝着羽院挪去​​。

“你——!”墨寒​​被她这副态度彻底激怒,厉声断喝​​!“本尊​​平素​​就是这样教你​​尊师重道​​的吗?!”

那​​含着雷霆之怒的呵斥​​在身后​​越来越远,直至完全被风声吞噬​​。

她​​终于停下脚步​​,​​双手撑着冰冷的花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压抑了许久的​​所有情绪在瞬间坍塌、崩溃​​,​​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漫透了衣襟​​。

她不想回羽院。

她甚至想​​立刻就逃离​​这片​​曾经视作归宿、如今却只余无尽痛苦的仙界​​。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匆匆寻了过来​​。

“仙尊有令,仙子大婚的所有筹备细务,​​悉数​​交予你负责。”

“这些是仙子平日里​​偏好常用​​的胭脂水粉​​样式,以及各季最喜爱的衣料图样​​,​​你必须在婚典前​​一一准备妥当。”

“哦对了,仙尊​​特意严申​​,​​所有事情你必须亲力亲为,不得假手于​​任何旁人。”

婢女​​语速极快地交代完​​这一连串指令。

沈清璃​​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地​​接过那几张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的纸张。

“我……知道了。”

她​​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所有情绪,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抽空了魂魄、只余下僵硬躯壳的提线木偶​​。

她​​毫无知觉、近乎麻木地​​想着:这场婚礼……就​​当作是……我彻底离开前……最后……亲手送上的贺礼吧……​​

第四章:红绸刺痛了谁的眼​​

满目刺眼的红。喜堂内外悬挂的红绸,如同滚烫的鲜血织就的帘幕,灼烧着沈清璃的视线,刺得她眼眶阵阵发酸。脚下仿佛被无形的钉子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分毫。

太熟悉了。

眼前这花团锦簇、喜气喧天的场景——是她少女怀春时,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用纤细的笔尖一遍又一遍细细勾勒过的梦中景象;是她曾无数次托着粉腮,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墨寒,带着无限憧憬描绘过的希冀。那时,胸腔里的心脏擂鼓般剧烈跳动,滚烫的心事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但话到唇边却又胆怯地咽下,终究没敢说出梦里那位一身喜服、温润含笑的郎君,正是眼前的他。

她只含糊其辞,反复说着那些琉璃盏折射出的斑斓光影如何醉人,晚风中悬在树梢的玉片风铃叮当作响又如何清越。那时墨寒是怎么回应的?

他眉眼弯弯,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意,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亲昵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声音暖得能融化冰雪:“等你将来办喜事那日,为师必定将这梦中之景原封不动地为你搬到眼前,定让我的小徒儿,做这天地间最独一无二、最羡煞旁人的新嫁娘。”

“沈清璃你快看啊!”

林落清脆带笑的嗓音像枚尖针,猛地扎进沈清璃恍惚的心神,吓得她肩头一颤。

“这场面气不气派?墨寒可是辛辛苦苦跑了整整十八座仙山秘境,才敲定下的布置!”林落兴奋地晃着沈清璃的胳膊,细密的眼睫上精心点缀的闪粉熠熠生辉,“他说啊,要给本姑娘一个天下无双的婚礼,要让我做六界八荒最最幸福、最最得意的新娘子呢!”

沈清璃只觉得舌尖发苦,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祝……新婚之喜。”

她只想转身逃离这片噬心的红海,手腕却被林落猛地攥住,指甲几乎深陷进皮肉里,传来尖锐的疼。

“怎么?真就一点不生气?”林落凑近,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试探,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他可是你心心念念、藏都藏不住的心上人呢!如今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地把本姑娘迎进门,你心里头……滋味可还好受?”

沈清璃低垂着眼帘,死死盯着脚下那绵延如血的地毯,唇瓣抿得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沉默如同一张沉重的网,笼罩了两人许久。

终于,她抬起眼帘,声音轻得仿佛风中柳絮:“我会……帮你们把这场婚礼……体面地办完。”

待到吉时将近,宾客络绎而至,满座宾朋却在庭院外不约而同地驻足呆立,倒抽冷气。

昨日还一片金碧辉煌、华美至极的喜堂,如今竟像是被飓风蹂躏过、被天雷轰炸过一般,处处透着一股破败荒凉——

手臂粗的龙凤喜烛东倒西歪,红泪淌满桌案,凝结如血。大红的锦缎帷幔被撕扯成褴褛的布条,凄凉地耷拉着。供奉喜神的果品点心滚落得到处都是,被踩踏碾碎,与香灰泥土混在一处。

墨寒脸上那副温文尔雅的喜色瞬间冻结,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两下。

“哇——!”林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毫无预兆地放声痛哭起来,豆大的泪珠成串坠落,指着残破的喜堂泣不成声:“墨寒……你看她……沈清璃她……”

“哎哟喂林落娘娘您可千万别急!”旁边有伶俐的仙娥赶紧上前宽慰,“沈清璃神女品行端方,最是磊落不过,怎会做出这等不堪之事?定是哪个不长眼、活腻歪了的宵小贼人跑进来捣乱!”

众仙也纷纷附和,夸赞林落大度心善。唯独墨寒的脸色,如同被泼了墨的宣纸,一层层变得漆黑阴沉。

他不再理会周遭纷扰,一步一步,沉重地迈过残渣狼藉,踏入喜堂深处。

行至正厅中央,堂屋那原本应悬挂喜联的雪白墙面,赫然被人以猩红刺目的液体,涂写着三个巨大的血字——

“林落抢我新郎,死!”

“嘶——”围观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空气中弥漫开惊疑与恐惧。

墨寒的拳骨捏得“咯咯”作响,那字迹他怎会不识?正是沈清璃往日为他抄录仙经时那一撇一捺、婉转熟悉的笔迹!

怒火几乎燎原,他猛地一把掀开分隔内堂的垂帘。里面更是如同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搏斗——精美的桌椅板凳遍布深刻的划痕,一道道,一条条,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地,镌刻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墨寒,沈清璃!墨寒,沈清璃!

一股戾气直冲头顶,墨寒气得浑身都在剧烈发抖。恰在此时,沈清璃因听到喧哗匆忙跑了进来。

看到眼前这一片狼藉的景象,她的杏眼倏地瞪得滚圆,满是不可置信:“这……这不是我……”

话音未落,一股凶悍的仙力罡风猛地将她当胸扫中!

“噗通!”沈清璃毫无防备地重重摔倒在地。她挣扎着抬起头,毫无防备地撞进墨寒那双淬满了万年寒冰的眸子里——那里深不见底,翻滚着毫不掩饰的浓烈厌恶与刻骨恨意,像一把把淬毒的冰刃,狠狠扎进她早已被撕裂的心脏。

“沈清璃!”林落带着哭腔的控诉声再次尖锐地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本姑娘一直以为……你口口声声说恋慕墨寒,不过是小姑娘家不懂事的玩闹!谁曾想你……你竟能做出这般疯魔卑劣之事?”

“墨寒他可是你的授业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你不懂吗?你这样不顾廉耻、作践自己,以后你们师徒二人,还如何在仙界立足?还如何面对这天下悠悠众口啊!”

一句句,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沈清璃的脑海,嗡嗡作响,几欲炸裂。她拼命地摇着头,想要辩解,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连一丝微弱的气音都发不出。

墨寒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冰冷刺骨的嗤笑,声音如同碎冰碴相互摩擦:“铁证如山,你还有何可狡辩?”

“当初下作到爬为师床榻的丑事都做得出!如今去人间历劫滚了一遭,倒是把最后那点廉耻也磨没了!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天哪,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师徒悖伦?简直伤风败俗,有辱仙门清誉!”

“什么神女?呸!依我看,合该叫她‘神妓’才是!”

四周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鄙夷唾弃、不堪入耳的议论声浪,冰冷刺骨,瞬间将沈清璃全身的血液冻僵。

就在这窒息般的当口——

“仙尊!大事不好啦!”

一个小侍女跌跌撞撞、面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仙魂剑……镇守在剑冢的仙魂剑……不见了啊!”

“沈清璃——!!”墨寒的怒火彻底喷发!他猛地俯身,冰冷修长的手指如同铁箍般狠狠掐住了沈清璃纤细脆弱的脖颈,五指骤然收紧!巨大的力量让她瞬间窒息,白皙的脖颈泛起恐怖的青紫,“你竟敢盗取仙魂剑?!那是我特意要赠予你师娘的大婚之礼!”

“我……我没偷!”肺里的空气被急剧剥夺,沈清璃用尽最后力气嘶喊,“那剑……它本就……”

“啪——!”

一记响彻全场的狠厉耳光,裹挟着雷霆之威,狠狠甩在沈清璃白皙的脸颊上!巨大的力道让她猛地偏过头去,浓稠的鲜血瞬间从破裂的嘴角蜿蜒流淌。

四周竟诡异地响起几声低低的喝彩叫好!

沈清璃硬生生咽下满口血腥,梗着僵硬的脖子抬起头。冰冷的金铁锁链“咔哒”一声脆响,沉重的捆仙锁瞬间扣死了她的双腕!

紧接着,不知是哪个方向飞来一脚,狠狠踹在她后膝弯!

“噗通!”

沈清璃被那股巨力砸得重重跪倒在地,膝盖骨撞击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痛响。

墨寒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她,眼神比万载玄冰更冻人:“你就给本尊好好跪在此处反省!何时低头认错,何时再给你解开这枷锁!”

“若一日不交出仙魂剑,你便一日休想逃脱这酷刑!”

沈清璃看着这副冰冷锁链,反倒咧开染血的唇角笑了,那笑像是被摔碎的琉璃,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疯狂:“我没毁你的大婚,也没偷你的宝剑。纵使你们今日将我挫骨扬灰在此,我沈清璃,也绝不会认下这盆脏水!”

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头颅,正午的阳光刺得她双目发疼,生理性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滑落。透过朦胧的泪光,她倔强地眯起眼,望向遥远天际的方向,心中如同擂鼓般默数——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魔神……就要来了!​​

“报——不好了!登仙阁遭贼了!”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

满堂的喧嚣被这突如其来的急报硬生生掐断。墨寒脸色剧变,盛怒之下抬脚就将跪在地上的沈清璃狠狠踹倒:“给本尊老实待着!这笔账,稍后必定清算!”

说完,他身形如电,化作一道流光,带领着惊疑不定的众仙客呼啦啦蜂拥而出,直扑存放重要典籍和珍宝的登仙阁!

然而,将巍峨的阁楼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连根贼毛都没有找到。

墨寒剑眉紧锁,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就在这万般困惑之时,一个如同陈年砂纸摩擦、苍老嘶哑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蓦地在他耳边咫尺之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呵……老夫不过隐世百余年,这诺大的仙界,竟已败落至此了么?”

“堂堂一群仙人,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玩弄于股掌之上,团团乱转如同无头苍蝇……真是丢尽了仙道的脸面!”

那声音飘忽不定,如同鬼魅,话音未落便已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圈无形的涟漪荡漾在墨寒心头。

喧嚣的喜堂,此刻死寂一片,早已人去楼空。

只剩沈清璃,像一尊蒙尘的玉像,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狼藉之中,染血的捆仙锁深深勒进她纤细的腕骨,留下一圈狰狞紫红。

“啧啧啧……瞧瞧我们清璃仙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一个低沉悦耳、带着几分熟稔与嘲弄的嗓音,如同情人耳语般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本座早说过,不该心软给你这最后的十日喘息。何苦来哉?”

沈清璃无力地扯动了一下染血的嘴角,笑容苦涩而凄凉:“无妨……断了……也好。从今日起,这仙界,于我再无半分留恋……”

父亲早已魂归星海,视若神明的师尊亦成过眼云烟……这片曾承载她所有美好与幻梦的地方,还剩什么值得她沈清璃回头?

魔神低低地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喜堂中回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只见他宽大的玄黑袍袖随意一拂——

“咔嚓!”

那坚固无比、能锁金仙的捆仙锁应声而碎,化作点点星芒消散。

“走吧,”魔神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此处污浊不堪,本座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沈清璃微微颔首,支撑着疲惫麻木的身体勉强站起。目光却扫过喜案旁一角,那方用来书写婚书的龙凤呈祥砚。

“主人请稍待,”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容我把最后一笔旧账……干干净净了结。”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行至案前,执起那支饱蘸朱砂的喜笔,在染血的桌面上,将她这十日重回仙界所查探到、那些被掩盖的关于人间的龌龊真相,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书写揭露。最后一字落成,如同卸下千钧重担。

她这才转身,不再看那一片狼藉,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门外等待的魔神。

仙界云雾缭绕的入口处,神光缭绕。

沈清璃对那些仙兵神将投来的惊疑、警惕、鄙夷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的视线穿透飘渺的仙雾,精准地落向那座恢弘的、悬挂着“仙尊府”牌匾的巍峨宫阙。双膝一弯,“噗通”一声,朝着那个方向,重重地跪拜下去。

“弟子沈清璃,”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仙雾,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凛然决绝,“此后万载千载……再不踏入此界半步!”

“今日诀别,过往种种恩义牵绊,自此一刀两断!”

“这一拜,叩谢仙尊当年不弃垂怜,于弱水三千中收留清璃于府下之恩!”

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她直起身,再次庄重地弯下腰身。

“这二拜,叩谢仙尊多年教诲,授业解惑、养育庇护之深情!”

额头再次叩击出沉闷的回响。

当她挺直脊背,准备完成第三拜时,身影却骤然凝滞,如同被定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她久久地停顿着,仿佛在无声地倾尽这数百年被碾碎的所有痴恋、委屈与悲凉。直到天边霞光被异样的金芒浸染,方才如同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般,缓缓俯身,低沉的声音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这第三拜……叩谢仙尊……今日种种……成全清璃斩断尘念之……恩……”

语毕,她猛地站直身体,毫不犹豫、决绝地转身,走向那无边幽暗的魔域之门,再未回头。

“墨寒……”

最后两个字,如同拂过山岗的一缕微风,轻飘飘地散落在仙界入口冰冷的风里,不留一丝痕迹。

“从此……不见。”

发布于 2025-08-04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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