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家里的智能门锁换了密码。老周回来时站在门口，输了三次密码都显示错误。他给我打电话，语气带着不耐烦：“密码怎么改了？我进不去门。”
“改成我们结婚纪念日了。”我在电话这头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你不是总说记不住吗？多输几次就记住了。”
他在那头顿了顿，没说话。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我听见他摸黑按门铃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敲在棉花上。
我们结婚十年，家里的密码永远是他的生日。银行卡密码、Wi-Fi密码、保险箱密码，全都是。他说这样方便，不容易忘。
我笑着说好，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好像这个家的一切，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其实我不是没提过意见。有次看电视，说夫妻之间要互相尊重，我故意说：“你看人家，密码都是两个人的纪念日。”他头也没抬：“费那劲干嘛？我的生日好记。”
那时我刚怀二胎，孕吐得厉害，半夜想吃酸梅汤。他睡得沉，我不敢叫醒他，自己摸着黑去厨房熬。煤气灶打不着火，我蹲在地上哭，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连用他家的煤气都得小心翼翼。
矛盾藏在日子的褶皱里，慢慢发酵。
去年冬天，我爸摔了腿，需要人照顾。我想请个护工，跟他商量钱的事。他正在看球赛，随口说：“你爸不是有退休金吗？让他自己请。”
我愣住了：“那是我爸。”
“我知道是你爸，”他换了个姿势，“可咱们俩也不容易，俩孩子要养，房贷要还……”
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窗外飘着雪，我裹紧了毯子，还是觉得冷。结婚这么多年，他总说“咱们俩”，可真遇事了，他的钱是他的，我的事是我的。
真正爆发是在女儿生日那天。
我提前订了蛋糕，买了她最喜欢的芭比娃娃。老周说公司有应酬，晚点回来。可直到蜡烛烧完，他都没影儿。女儿抱着娃娃坐在沙发上，眼泪吧嗒吧嗒掉。
十一点多，他醉醺醺地回来，手里拎着个包装花哨的盒子。“给闺女的，”他往沙发上一倒，“客户送的，名牌呢。”
我打开一看，是个电动玩具车，明显是给男孩玩的。女儿瞥了一眼，扭头跑进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你就不能上点心吗？”我把盒子扔在他面前，“她等了你一晚上！”
“我这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他猛地站起来，酒气喷在我脸上，“我天天在外头应酬，喝得胃出血，不都是为了你们娘仨？你在家带带孩子，做点饭，有什么可抱怨的？”
“带孩子是应该的，做饭是应该的，照顾你爸妈也是应该的，”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呢？我是谁？是你家的保姆吗？”
他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那天晚上，我抱着女儿睡在客房，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早上，我在厨房做早饭，他进来了，身上带着宿醉的味道。“对不起，”他声音有点哑，“昨天喝多了。”
我没理他，把煎好的鸡蛋盛到盘子里。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上，胡茬扎得我脖子疼。
“我妈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她说我太自私了……以前总觉得男人挣钱养家就行，现在才明白，家不是一个人的，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我没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锅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上周我生日，他提前回了家，系着我的围裙在厨房忙活。油星溅到他手上，他龇牙咧嘴的，却不肯让我帮忙。吃饭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是枚戒指，款式很简单。
“密码我改了，”他挠挠头，“跟门锁一样，是结婚纪念日。还有，下个月我请了年假，带你和孩子回趟你老家，看看你爸。”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女儿举着叉子，喊着“爸爸做的菜真好吃”，儿子在旁边拍手。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明白：好的婚姻，从不是谁依附谁，也不是谁掌控谁，而是你记得我的喜好，我在乎你的感受；你的事是我的事，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就像现在，老周在客厅陪孩子们玩，我在厨房收拾。他突然喊：“老婆，密码我记住了！”
我笑着应了一声，心里暖暖的。原来家不是冷冰冰的密码，是热乎乎的烟火气；不是你是你，我是我，而是我们在一起，把日子过成“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