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夜色如墨,山风呼啸着掠过重阳宫的重檐翘角。王重阳闭关的石室前,两名守夜弟子正打着哈欠,浑然不觉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掠过宫墙。
欧阳锋蹲在古柏的阴影里,蛇杖横放膝上,碧绿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他已在重阳宫外潜伏半月有余,每日观察全真教的守备规律。此刻,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王重阳那老道自以为将《九阴真经》藏在古墓便万无一失,却不知白驼山庄的探子早已将消息传到了西域。
"重阳真人,你既不肯将真经借我一观,便莫怪我欧阳锋用些手段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三更梆子响过,欧阳锋身形一晃,施展"瞬息千里"的轻功向活死人墓掠去。月光下,他灰白的须发与青袍几乎融为一体,唯有腰间缠着的银蛇在暗夜中泛着冷光。
古墓入口被千斤断龙石封住,但这难不倒精通奇门遁甲的西毒。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将瓶中液体倒在石门缝隙处。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那是他特制的"蚀骨水",能溶解最坚硬的岩石。
"沙沙"的腐蚀声中,欧阳锋忽然耳廓一动,身形暴退三丈。几乎同时,一道剑光从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划过,在地上犁出寸许深的沟壑。
"欧阳锋!你果然来了。"周伯通手持长剑,圆脸上罕见地布满寒霜。他身后站着全真七子,已结成天罡北斗阵将古墓入口团团围住。
欧阳锋瞳孔微缩,随即哈哈大笑:"老顽童,多年不见,你的'空明拳'可有些退步了。"话音未落,蛇杖已如闪电般点向周伯通咽喉。
周伯通侧身避过,正要反击,却见欧阳锋袖中飞出数十条细如发丝的金线,在空中交织成网。全真七子中武功最弱的孙不二不慎被金线缠住手腕,顿时惨叫一声,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紫色。
"金蛇缠丝手!快退!"马钰急喝,但为时已晚。欧阳锋趁乱一掌拍在断龙石上,本就遭腐蚀的石门轰然碎裂。他长笑一声闪入墓中,只留下一句:"代我谢过重阳真人厚赐!"
墓道幽深曲折,但对熟知奇门遁甲的欧阳锋而言不过儿戏。半炷香后,他已站在古墓最深处的水晶棺前。棺中躺着一位绝色女子,正是引发王重阳与林朝英恩怨的那位红颜。而就在女子交叠的双手下,压着一卷泛黄的帛书。
欧阳锋呼吸陡然急促。他小心翼翼地移开女子双手,取出帛书展开。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只见开篇写着《九阴真经》四个篆字,下面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楷。但当他细看内容时,眉头却越皱越紧——经文中竟夹杂着大量梵文术语与道家隐语,许多关键处语焉不详。
"好个王重阳!"欧阳锋咬牙切齿。他早听闻黄裳创此经时曾参考佛道两家典籍,却没想到经文本身就需要专门破译。正恼怒间,忽听墓道外传来打斗声,知道全真教的人即将追来,当即卷起帛书塞入怀中,从预备好的密道遁走。
一月后,西域白驼山庄。
欧阳锋将帛书摊在紫檀木案上,对面坐着个须发皆白的番僧。这是他从吐蕃请来的密宗高僧丹增,专精梵汉互译。
"大师,这段'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后面的梵文是何意?"欧阳锋指着一段经文问道。
丹增眯着昏花老眼看了半晌,摇头道:"欧阳先生,这段并非纯粹梵文,而是掺杂了天竺古语的密咒。老衲只能辨认出'经脉逆行'、'气海倒悬'数字,其余恐怕需要请教精通古天竺文之人。"
欧阳锋脸色阴沉地挥手示意仆人送客。待番僧退下,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跳起寸许:"难道非要我去找段智兴那秃驴不成?"
正在此时,庄外传来一阵骚动。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庄主,有个自称黄药师弟子的姑娘闯庄,说...说能解真经之谜!"
欧阳锋眼中精光一闪:"带她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鹅黄衫子的少女翩然而入。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明眸皓齿,眼角眉梢透着股灵动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握着一根翠绿欲滴的玉箫,箫尾系着个小巧的药葫芦。
"晚辈桃花岛黄蓉,见过欧阳前辈。"少女盈盈下拜,礼数周到却无半分惧色。
欧阳锋眯起眼睛:"黄老邪的女儿?你爹可知你来我白驼山庄?"
黄蓉狡黠一笑:"爹爹常说西毒武功盖世,尤其蛤蟆功独步天下。晚辈偶然得闻前辈获得《九阴真经》,却苦于经文难解,特来献上家传的《九阴真经》译本。"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册薄薄的绢本。
欧阳锋心中警铃大作。他蛇杖一横,冷声道:"小丫头,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黄老邪何时这般好心了?"
黄蓉不慌不忙翻开绢本第一页:"前辈请看,这段'五心向天,气贯任督',在真经原文中写作'五气朝元,逆转周天',正是因梵文语法与汉文相反所致。家父三十年前曾在泉州结识一位天竺僧人,得其传授梵汉互译之法..."
她侃侃而谈,指出几处关键译文,竟与丹增大师所言分毫不差。欧阳锋越听越是心惊,暗想这丫头所言非虚,黄药师或许真有译本。但西毒生性多疑,仍不敢尽信。
"你想要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
黄蓉眨眨眼:"晚辈只求观摩真经原文三日,并与前辈切磋几招桃花岛武功。"
欧阳锋沉吟片刻,突然蛇杖如电刺向黄蓉咽喉!这一招"灵蛇出洞"快若闪电,寻常高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却见黄蓉身形微晃,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杖尖,同时玉箫点向欧阳锋手腕要穴。
"落英神剑掌?不对,是兰花拂穴手!"欧阳锋变招如风,瞬间与黄蓉过了十余招,越打越是心惊。这丫头年纪轻轻,武功却已得黄药师真传,尤其身法灵动诡谲,竟有几分《九阴真经》中记载的"蛇行狸翻"之术的影子。
三十招后,欧阳锋突然收杖后退,哈哈大笑:"好!不愧是东邪之女。老夫便信你一回,但你若敢耍花样..."他袖中窜出一条银鳞小蛇,闪电般在黄蓉手背上咬了一口。
黄蓉惊呼一声,只见被咬处立刻泛起一丝黑线,沿着手臂静脉向上蔓延。
"这是'追魂银线蛇',毒性三日发作。三日后你若给出正确译文,老夫自会给你解药。"欧阳锋冷笑道。
黄蓉脸色变了变,随即展颜一笑:"前辈果然谨慎。那这三日就叨扰了。"
当夜,欧阳锋在密室中对照黄蓉提供的译本研读真经。译本虽薄,却恰好解释了那些晦涩难懂的梵文术语。尤其关于内功心法的部分,明确指出需"逆练经脉,倒行真气"方能大成。
"难怪王重阳那老道练成后武功大进,原来关键在此!"欧阳锋兴奋得双手微颤。他本就武痴成性,当即按译本所述开始修炼。
起初几日,欧阳锋觉得气血翻涌,内力运行确实比往常快了数倍。但到第五日深夜,他正在练功时忽觉膻中穴一阵刺痛,接着全身真气如脱缰野马般乱窜。他连忙收功调息,却见镜中的自己双目赤红,太阳穴青筋暴起,模样甚是骇人。
"莫非练错了?"欧阳锋心中惊疑,但想到王重阳凭此经成为天下第一,又咬牙继续。他哪知道,黄蓉给的译本中关键处已被篡改,"气海倒悬"本应指真气沉入丹田,却被译作"逆转周天";"经脉调和"被故意翻成"逆冲关隘"。
十日后,白驼山庄的仆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庄主近来行径越发怪异,常在深夜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有侍女更声称看见欧阳锋四肢着地在庭院中爬行,活像只巨大的人形蛤蟆。
这一日,欧阳锋正在密室修炼,忽听庄外传来长啸声。那啸声初时还在数里之外,转眼已到庄门前,显是绝顶高手所为。
"欧阳锋!滚出来见我!"声音清越激昂,震得屋檐积雪簌簌落下。
欧阳锋收功睁眼,瞳孔已变成诡异的竖瞳。他嘶声道:"洪七公?来得正好!正好试试我的新功夫!"
庄门前,洪七公手持打狗棒,身后跟着郭靖。老叫化脸色凝重,对郭靖低声道:"待会儿见机行事,西毒武功本就极高,如今得了《九阴真经》,只怕更难对付。你主要去找黄丫头,我缠住他。"
话音未落,庄门轰然洞开。欧阳锋缓步而出,每走一步,青石地面就留下个寸许深的脚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脖颈处竟隐约可见真气如小蛇般在皮肤下游走。
"七兄别来无恙啊。"欧阳锋声音沙哑,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可是为《九阴真经》而来?"
洪七公心中暗惊,表面却哈哈一笑:"老毒物,你强夺真经,就不怕重阳真人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欧阳锋突然狂笑,笑声中竟夹杂着蛤蟆般的"咕咕"声:"王重阳?他若在世,老夫正好用九阴神功领教他的先天功!"说着突然身形一矮,四肢着地,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
洪七公脸色大变:"靖儿快退!这是蛤蟆功最高境界——金蟾吞月!"
刹那间,欧阳锋如炮弹般弹射而出,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洪七公打狗棒舞成一片青光,"天下无狗"、"棒打双犬"等绝招连环使出,却仍被震退三步。更可怕的是,欧阳锋的掌风中竟带着股腥臭之气,显是已将蛇毒融入内力。
三十招过后,洪七公渐感不支。欧阳锋的招式越发诡异,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似蛤蟆跳跃,完全违背武学常理。正当危急时刻,庄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箫声,接着是黄蓉的呼喊:"郭靖!快来丹房!"
郭靖闻言立刻施展轻功向庄内冲去。欧阳锋怒吼一声想要阻拦,却被洪七公拼死缠住。老叫化嘴角已渗出血丝,却仍大笑道:"老毒物,你的对手是我!"
丹房内,黄蓉正在一堆药材中翻找。见郭靖进来,她急道:"快帮我找雪莲、朱果和千年灵芝!欧阳锋逆练真经走火入魔,只有'九花玉露丸'能暂时压制毒性,我们才能脱身!"
郭靖笨手笨脚地帮忙,担忧地问:"蓉儿,你手上的毒..."
黄蓉狡黠一笑,从腰间取下个小葫芦晃了晃:"早解啦!那蛇毒我用'通犀地龙丸'就能化解。这几日我故意装作毒发,是为了找机会在欧阳锋饮食中下'迷魂散',让他神智昏乱加速走火入魔。"
正说着,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欧阳锋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小丫头,你果然在骗我..."
黄蓉脸色刷白,迅速将几味药材塞给郭靖:"快走!去找周伯通,只有他知道完整的《九阴真经》正本在哪!"
话音未落,丹房门已被狂暴的掌力击碎。出现在门口的欧阳锋已不成人形——他全身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脖颈粗了一倍有余,十指指甲变得又尖又长。
"你们...都要死!"欧阳锋嘶吼着扑来。郭靖急忙将黄蓉护在身后,降龙十八掌全力击出。两股巨力相撞,郭靖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塌了整面药架。
黄蓉趁机吹响玉箫,一曲《碧海潮生曲》悠扬响起。欧阳锋身形一滞,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就在这瞬息之间,洪七公从破窗而入,抓起两个年轻人就跑。
"老毒物疯了!快走!"洪七公嘴角溢血,显是受了内伤。三人刚逃出山庄不远,就听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欧阳锋狂乱的真气竟引燃了丹房内的火药。
黄蓉回头望去,只见火光中一个扭曲的人影正仰天长啸,那啸声已半人半兽,令人毛骨悚然。
"完了..."黄蓉喃喃道,"我们创造了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