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卡
自从汉末黄巾起义失败,张鲁投降曹操之后,由于统治者对民间道教活动的限制,五斗米道的发展暂时停滞。但是社会上一些神仙方士的活动仍然十分活跃,并且逐渐形成一些新的神仙道派。
魏武帝曹操是靠镇压黄巾起家的军阀。他对利用道教聚众造反的事,不能不有所警惕。但是曹操也像秦皇、汉武一样迷信仙术,“好养性法,亦解方药”。据《后汉书》、《三国志》及曹植《辨道论》、张华《博物志》等书记载,曹操曾将许多神仙方士招集到魏国,一方面防止他们在民间惑众作乱,另一方面也向他们学习仙术。这些人中有能够行辟谷方术的却俭,有擅长气功方术的甘始,有名医华佗,还有以行房中术而著称的左慈、东郭延年、封君达等人。
左慈,字元放,庐江(今属安徽)人。少有神道,曹操闻而召之。据说左慈到魏国时,人们竞相随之学习房中术,甚至连宦官严峻也前去问受。一天,曹操大宴宾客,谓众宾曰:“今日高会,珍馐略备,但少吴淞江鲈鱼耳。”左慈在座上应声曰:“此可得也。”因求铜盆贮水,以竹竿垂钓于盆中,很快钓出一条鲈鱼。操拊掌大笑,众客皆惊。操又问:“一条鱼不够,可更得乎?”左慈又垂饵钓之,须臾复钓出,皆长三尺有余,生鲜可爱。曹操又说:“既已得鱼,恨无蜀中生姜耳。”左慈曰:“亦可得也。”语顷,即入蜀得生姜而还。又有一天,曹操与百官外出郊游,左慈携酒一升,肉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饱。曹操感到奇怪,派人去附近的酒店察看,各家店铺的酒肉都没了。曹操心中不喜,欲捕杀左慈。据说左慈隐入墙中,霍然不知所在。后来左慈逃到东吴,以道术传授弟子葛玄。然后入霍山炼丹,据称成仙而去。
吴大帝孙权也迷信神仙方术。他听老人们传说,当年秦始皇派徐巿携带童男童女入海求仙,止于亶洲不还,其子孙常来会稽市买。于是便派遣将军诸葛直、卫温率甲士数千人入海寻找亶洲,结果找到了台湾岛。孙权也优待方士,介象、葛玄等人都受其宠信。
葛玄,字孝先,丹阳句容(今江苏南京)人,出身于东吴士族家庭;早年师事左慈,受《九丹金液仙经》;常服术辟谷,能经年不饿;擅长治病,能使鬼魅现形,或杀或遣;又能坐薪柴烈火上而衣冠不灼,或酒醉潜入深水中卧,酒醒乃出,身不濡湿;又能分形变化,善使符书。孙权闻而召见,欲加以荣位,以客礼待之。一次,二人共游宴,见道上人民求雨。权问曰:“百姓请雨,安可得乎?”葛玄说:“易得耳。”随即书符置于神社中。顷刻天地晦冥,大雨流注中庭,平地水深尺许。孙权又问:“水中可使有鱼乎?”葛玄复书符投水中,须臾有大鱼百余头,各长二三尺,游于水中。使人取出烹治,乃真鱼也。传说有一人随风飘海,忽遇神岛,见神人授其书信一函,题曰“寄葛仙公”,令其归吴后送达葛玄。由是举代翕然,皆称葛玄为仙公。东吴赤乌七年(244),葛玄去世,人们传说他已升仙,在天上被授予“太极左仙公”之职。
葛玄弟子郑隐,字思远,亦擅长神仙方术。从葛玄受《正一法文》、《三皇内文》、《五岳真形图》、《灵宝五符经》,以及《太清金液神丹经》等道书。郑隐在世八十余年,西晋末因避乱隐入霍山,莫知所终。他招收弟子多人,其中有葛玄的从孙葛洪。
葛洪,字稚川,号抱朴子,丹阳句容人。生于西晋太康三年(283)。幼读儒家经书,后舍儒从道,跟随郑隐学习仙术。郑隐去后,他曾参与镇压张昌、石冰起义。后来到了广州,又从岳父南海太守鲍靓学道。东晋初,葛洪还归乡里,被司徒王导起用为州主簿、司徒掾,迁谘议参军。到了晚年,葛洪欲炼丹求长生。听说交趾(今越南北方)地区产丹砂,便请求为勾漏县令,携子侄南下。走到广州时,被刺史邓岳留下,遂止于罗浮山修道炼丹,至晋哀帝兴宁元年(363)去世。
葛洪是晋代道教著名学者。他在西晋末东晋初撰写的《抱朴子内篇》一书,全面总结了自战国秦汉以来的神仙信仰,从理论上反复论证世界上确有神仙存在,有志者可以勤学苦炼而修成神仙。他批评了庄子和某些魏晋玄学家不信神仙长生,在生死问题上无所作为的宿命论观点;认为人的生命不完全取决于天命,人类有可能凭借自己的智慧改变生死命运;只要勤学苦修神仙方术,就能实现长生的愿望。他说:“天下悠悠皆可长生也,患于犹豫故不成耳。……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古人岂欺我哉?”这是呼唤人类战胜自然命运的赞歌。自庄子以来的道家学者,有片面理解自然无为的倾向,消极顺从自然命运。以葛洪为代表的神仙道教徒,纠正了这种消极倾向。他们从爱惜生命的立场出发,坚信长生可为,方术有效,主张为追求长生而探索自然和生命的奥秘。尽管长生成仙的目标是虚幻的,但这种积极进取的精神,正是中国历史上有些道教学者能在医药养生、化学和工艺技术等方面取得许多成就的重要原因。
《抱朴子内篇》还记述了晋代以前流行的各种神仙方术,包括守一、行气、辟谷、导引、房中、医药、炼丹等等,尤其对炼丹术的贡献最为卓越。葛洪曾亲自烧炼金丹,研读古代传下的丹经,在其书中记录了许多炼丹的药物配方和操作方法。他认为用黄金和丹砂(硫化汞)烧炼的金液还丹最为奇妙,“服此二物,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当然,道士们不可能炼出使人长生不老的神丹。但是他们的研究实践,积累了许多有关矿物和动植物药品的知识,特别是有关物质化学变化的知识。因此,这部著作不仅是道教史的名著,也是研究我国古代化学和医药卫生学的宝贵资料。
从汉魏之际的左慈,经葛玄、郑隐至晋代葛洪,道教的神仙方术经过几代方士的发展,渐趋成熟。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是神仙信仰开始形成了一套比较系统的理论和方术,有了明确的指导修道成仙的思想和具体操作方法。第二是某些神仙方士通过经典和方术秘诀的传承,开始结成团体,在道教中形成了不同于太平道或五斗米道的神仙道教组织。葛玄、郑隐、葛洪这一派,被后人称之为葛氏道或金丹派,他们对后来道教的继续发展有重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