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浊世生民
冀州平原上的风裹着沙砾，刮过李三老汉干裂的脸。他佝偻着背，手指深深抠进龟裂的田垄，抓起一把碎成粉末的黄土。三个月没落雨了，田里的粟苗早被蝗虫啃得精光，十岁的孙女蜷缩在茅屋檐下，肚皮贴着脊梁骨。
"老丈，喝口水吧。"
李三抬头，见个穿粗麻道袍的汉子立在跟前。那人面皮白净，眉眼温和，手中陶碗里的清水映着日头，晃得人眼晕。李三喉头滚动，却把碗推到孙女嘴边。
"大贤良师显灵啦！"村口突然炸开声浪。李三转头望去，只见那汉子立在枯井旁，九节杖往井底一点，浑浊的井水竟泛起清光。患了热病的刘寡妇被抬到井边，汉子抓把草灰撒入水中，扶她饮下。不过半日，卧病月余的妇人竟能下地行走。
当夜，村东祠堂挤满了人。油灯昏黄的光里，汉子解下腰间葫芦，倒出最后几粒黍米分给孩童。"苍天已病，黄天当立。"他的声音像滚烫的油浇在干柴上，"甲子年三月，天下大吉。"
二百里外的洛阳北宫，铜雀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汉灵帝赤脚踏在金砖上，十二个宦官捧着玉盘跪成一圈，盘中堆满各州郡进献的奇珍。
"陛下，冀州又报蝗灾。"司徒崔烈的嗓音发颤。
灵帝抓起一把南海珍珠，任其从指缝簌簌掉落："让刺史把珍珠税再加三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张让，朕的西园还缺几块太湖石？"
邺城官道上，三十辆牛车在夜色里吱呀前行。押车的军汉掀开草席，露出下面寒光凛凛的环首刀。车夫老赵缩了缩脖子，瞥见领头那人的腰牌——中常侍徐奉的家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巨鹿山坳里，马元义将竹管封进蜡丸。这个荆襄游侠出身的太平道神使，此刻眉头紧锁："封谞当真收了五百金？"
"昨夜送去的。"唐周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在他阴柔的面庞上跳动，"只是那阉人说要再加十匹凉州马。"
破晓时分，李三蹲在自家地里。昨夜分到的三升粟米揣在怀里发烫，孙女的鼾声从茅屋传来。他摸着道首给的黄布符咒，上面朱砂画的北斗七星还带着腥气。远处官道上烟尘大起，刺史府的税吏挥着鞭子，马背上绑满抢来的粮袋。